周重西走进厨房,尤之萤没防备,转头时差点撞到他。
“你怎么来了,还没好呢。”她手里拿着勺子,锅里白白的饺子还在滚水里煮着。
她的脸被水蒸气熏得微红。
周重西抬起手,按了下油烟机。
尤之萤这才想起来,她漏掉了这一步。
周重西瞥了眼锅里,水放太多了,他没讲,只说:“应该好了吧,看着要破皮了。”
“哦,我准备盛起来了。”尤之萤转个身拿勺子往旁边的碗里捞,捞干净后剩一大锅水,她把装了大半饺子的那碗递给周重西,“你出去吃吧。”
后者接了碗,正要出去,身后一声抽气,尤之萤要端那锅水到水槽里,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拿手去扶,碰到热锅的边沿。
刚被端起的锅搁回原处,清晰的一声响。
尤之萤缩起的那只左手被捉住。
周重西扯着她到水槽边,水龙头的凉水浇下来。他搁下那碗饺子,低头去看她的手指,指腹明显红的。
水流减轻了灼痛感,尤之萤回过神:“没事,就碰了一下。”
“再冲一会。”周重西松开手,“你没煮过东西?”
“我舅舅是厨师,我阿婆也很会做饭,家里都用不着我。”尤之萤关掉水龙头,对他说,“我今天头一次给别人煮东西吃,八十分有的吧。”
也不知道周重西信不信这回答,他看她一下,再低头时,意味不清地笑了下,尤之萤看得清清楚楚,追问他,“笑什么,很开心吗?不回答我就默认你嘲笑我。”
周重西叫她的名字:“尤之萤,讲点道理。”
“那你笑什么?”
他几分无奈地一抬眼,“荣幸之至,可以么。”
别管几分真诚,反正尤之萤满意了,端起饺子给他:“吃吧。”
潦草地解决了午饭。
尤之萤睡过午觉,下午回到小书房。
周重西戴着耳机在玩游戏,她仍然和高考真题盘桓,三点半停笔,收拾自己的东西。草稿纸和练习卷都拣好,搁进书包里,同时从书包的内兜里取出已经封好的信封袋,略一犹豫,将它搁在了地上,靠近桌角的位置。
看起来就像拿东西不小心带出来,滑落在那儿的。
尤之萤提起书包,不作停留地离开这间屋子。
四点过了,周重西才结束游戏。如尤之萤料想,他过去拿自己的书时看到了地上的东西,想到是她落的,准备还给她,这时候看到了信封正面,手指顿了顿。
三个字。
是他的名字。
周重西从来没觉得自己多特别,最多拥有及格线以上的接近正常成年人的理智和自控能力,他知道什么事不该做,也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
他能够猜到这是什么,也平静地拆开了它。
一中统一批发的草稿纸,很符合她的潦草随意,突发奇想。
打开之后,映入眼里的是与纸张不相称的隽秀漂亮的字——
周重西:
你知道你的脸上有几颗痣吗?
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共有两颗,一颗在右边脸颊上,一颗在左边眉毛下面几毫米的位置,我喜欢你右脸的那一颗,有时候我会想亲它……
周重西的右脸仿似火烧一般的热了起来。
他试图冷静下来,但效果不佳,耳廓持续的升温中,他不受控制地将这封信一直读到尾声。
尤之萤是个优等生,在这种事上也没有偷奸耍滑,切切实实地写满了三千字。
到底是借鉴了谈月的思路,她同样也在末尾庸俗肉麻地附上一首作品,但不是引用率极高的《致橡树》,也不是什么时下流行歌曲,她告诉他:我舅舅年轻时玩乐队,当然并没有红,后来他生病回家了,做了手术,他那时候断腿还没有假肢,哪里也不去,只能在家里带小孩(也就是我),他没事做就唱歌,就那一首,不是摇滚,大概是民谣吧,只有一把破吉他,只有我一个听众。我听到耳朵要烂了,以至于现在还记得好几句——
起风时触碰你的衣角
日暮间踩过你的影子
和你说今日天气/收场是出落寞独角戏
与你左手的距离/企图逾越的朝夕四季
你是月亮
是霓虹
是我的迷途之末
我只妄想/收藏你
保存为/未知段落
信的最后一句,她问他:周重西,我可以唱给你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