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背面,是总是不为人知的黑暗。
陈清闲安静无声地注视着前方光脚踩在海水中的许千然,看着那个无所不能的身影放纵自己卸下沉重的光辉,沉醉在披着黑夜的静寂下,千言万语涌在心头翻滚,却有口难言。
“许千然,”许久后,他蓦然打破逡巡的宁静,“干得漂亮。”
就像许千然在护城河分支旁安慰他做得好那般,他对着坚实可靠的背影,真心诚意,大声夸赞,“干得漂亮!”
浪花懒洋洋地一缱绻,伴着赞美悠悠向远的传扬,适时作出“哗哗”的附和称赞。
再过一会就要涨潮了。
陈清闲踢掉鞋子,毫无阻隔地站在细软的金沙之上,放纵细密的沙子在脚趾间挤压,拓下一个个独属的脚印。
他目不斜视地望着许千然,缓步走入带点微暖又带点微凉的温柔海水,把录音笔递了出去。
“我今天耳聋眼花,而且愚昧无知,能帮我介绍进中央的大名鼎鼎的许千然警官带我来看海了,我真高兴,真是幸福的一天。”他学着小学生日记的口吻道,然而临时打稿的话甫一说完,许是这个理由连他自个儿都觉得好笑,嘴角按捺不住咧了开来。
“是吗?”许千然也感到好笑,收起录音笔,半笑着反问,“我看你是七窍玲珑过头,得了八窍玲珑的毛病。”
“八窍玲珑。是个新鲜病,我还第一次听说,别是什么绝症吧。”
“嗯,是绝症,罕见的,不属于病理类,属于社会类绝症。”许千然一本正经道,“你比我小,还年轻,不知道很正常,记得积极治疗。”
“绝症的话,应该治不好,我还是放弃治疗吧,太麻烦了。”
许千然偏头借着夜色瞥了陈清闲一眼,目光顺势低下去,看向正轻轻推着他双脚的浅浅海水,他突然抬脚勾起一条水珠链子甩出去,珠链散落回大海,跌下的声响叫海浪连绵不绝的声音吞没。
“等到退潮,票我定好了,明天中午回去。”他说,算是直接下了通知。
陈清闲没有任何不满与异议,“没问题,我们去上面等吧。”
许千然又踢了一次水,见瞧不透彻的黯淡荧火转瞬熄灭在幽深的深海内,低低道:“嗯。”
送海海岸边缘有一圈两米高的石墙,恰适合坐人,是干州市为了来此处旅游的游客所建,起着一定的保护作用。
早些年送海还是个野海滩时,常常会有游客遭到旁边恶人街上的恶人抢劫,发生过不少伤亡事件,情节恶劣,严重影响到了干州市的旅游业。
干州市本想将恶人街斩草除根,可惜恶人——或者说是人的恶,犹如是春风吹又生的顽强野火,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新生恶人加入恶人街,又有源源不断的恶人结束在恶人街,恶人里面还多数皆是些小打小闹、小偷小摸,制裁起来麻烦且繁琐,今个进来几天,明天出去就还犯,闹得基层的警力头疼不已。
而警察不可能每日单单处理恶人街上的犯罪,还有万千更值得的群众等着他们的保护,于是干州市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将送海规划进景区,建起了石墙,完善了安保,派了民警在附近轮班巡视,如此才避免了大多的损害。
他们坐在石墙上,一片幽黑的天空像是一块密不透风的大布笼罩着他们,许千然面朝着黑漆漆的大海沉默不言。
从恶人们那里,他们得知:何欢的亲生母亲是何向阳买来的,没花多少钱,就五千块,买来了一个漂亮又有文化的传嗣机器——一个本该拥有幸福且光明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