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然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7点整。
然而酒店的窗帘厚重,紧紧掩着,室内无半点亮光,暗不见五指,好似仍然处于黑夜。
他从船泊巷回来后,就一直半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发愣,几个小时都没在动过。
他觉得照这个作息再查几天,自己大概率会猝死。
也许昨天真该听何欢的,先睡上个一下午,等晚上11点再爬起来审讯。
可如果昨天没进去听她的“废话”,他此刻可能已经有幸在船泊巷看完了日出。
手机屏幕的蓝光从未如此扎眼,他懒洋洋地动动手指,上网搜索船泊巷。
某度上显示:船泊巷的名字正来自那条护城河分支。
几十年前渔业还未严令规定时,船泊巷几乎家家都有一艘小船。
旺季时,船泊巷的居民便乘船去主流干上捕捞;鱼苗期时,那些小船就一艘挨着一艘停在分支,场面好不壮观,因此本没有名字的小巷得名“船泊”。
后来,禁止私自打捞后,船泊巷凭借白墙黑瓦的老城风景和涓涓流水,成了一处网红怀旧景区。
每日一叶叶小舟载着四面八方来的旅客,从老城区的一头悠闲地划到另一头。
本是十分不错的发展势头,但不知道为什么,船泊巷拿着好剧本,却一年比一年衰败。
时至今日,分支的细流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一艘船的踪影了。
如此说来,坐船确实能到达船泊巷。
只是许千然有一点想不通,能走路去的地方,老人为什么推荐他已经被抛弃的坐船这种方式?
暂且抛开车库这一点,“那个地方”从老人的描述看,需先有人推荐,然后推荐的那一方要向被推荐人全盘说明那里的规矩,最后被推荐人做足功课后乘船而至。
准点抵达,准点离开。
特定的人、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方式和严重的后果,一个不简单的地方老人却带他去了车库。
车库二十多天前就被插缝了,要是有什么端倪也早该被发现,许千然想不到“那个地方”和车库会有怎样关联。
难道是他临时的伪装被老人识破,老人故意引他去了车库?
还是这一切都是老人故意编造出来的,然后随便指了个地方给他,正好指到了车库?
可老人又会唱她唱过的那首短歌……
许千然的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一袋寻人启事处,出神地想着。
猝然,他想到一种可能:玫瑰市警局的小组只查了遍车库里明摆着的,没有细挖。
他点开微信,问刘书晴要了陈清闲的联系方式。
监控室内,何欢瞟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纠结地抓了抓头发。
还有一个小时到饭点,他这才想起来许千然说要晚上才来,那他的点单怎么办?
如果许千然忘了,他今天又要啃面包。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但当不一样的选择出现时,比起日复一日的面包,他更希望是许千然带来的美食。
何欢正苦恼着,身后突然传来“嗙”的一声,然后立马又是一声“嗙”,监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他转头看去,是许千然!
许千然两手拎满了袋子,步伐凌乱,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边放下东西,随之鸡排和意面的香气就徐徐飘进了何欢的鼻子。
何欢顿时大喜,正欲吹一波甜言蜜语,一抬头发觉许千然的眉眼间全是疲倦和困顿之色,他咽回将要出口的话,默默去倒了杯热水和热牛奶。
热牛奶是昨晚他申请添加的,他想着总不能让许千然次次出来都喝咖啡,就连夜跟上头说明了情况,今早技术人员就十分效率地搬了台新机器来,除了牛奶,还附赠了热可可、冰果汁。
“你……”何欢觉得今天可以申请帮许千然多买份保险了,“保重身体啊。”
“说得好像我七老八十了。”许千然有气无力回答。
得,还有力气斗嘴,何欢心道。
许千然办案时有个毛病,对细节把控追求极致,一旦证词、证物对不上,他一定会立马去求证。
现在这幅憔悴的模样,何欢一看就知道许千然嘴上说着隔天去实则大晚上就去了船泊巷。
“问题解决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许千然大致复述了遍昨晚的经历,“我现在像是拿了本她写的《十万个为什么》,没有答案的那种,前一页的问题还没解决,后一页的问题就扑过来了。”
“要不我申请个床给你,下午和晚上都能直接休息,省得跑来跑去多费功夫。”
许千然从袋子里拿出两份意面,在桌面摆好。
“那我不如拎着行李就住你这监控室里。”
“住下也行啊,”何欢打开餐盒盖子,“这局子里的人对我这唯恐避之不及,上头也偶尔才来检查一次,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胜在安静,没什么人打扰。而且你要是住下,还有我亲自提供的免费的端茶送水和陪聊服务。”
“听上去不错,一个月房租多少?”
何欢吸溜一筷子面,唇角还沾着溅到的番茄酱,口齿含混说:“喏,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