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烈日当头。
炙烤后的热浪落在人身上,像是被一只硕大的妖兽用热烘烘的舌头舔过,舌面的热刺能活生生剥脱一层人皮似的。
失去了法力的金乐娆从来没受过这种日炙风筛的罪。她感觉自己要把一辈子的路都走完了,双腿又累又沉,嘴巴里也干干的,急需要清凉干净的水来除去那种烦渴。
“青沙荷,我们的水呢,拿出来喝几口吧,我好渴啊。”金乐娆一边疲惫地搭着青沙荷的胳膊,一边央求她,“我错了,当初不该质疑你带水的。”
“之前杀那几只貌兽的时候,看到你师姐来救你了,就嫌麻烦给丢了。”青沙荷身份暴露,也懒得继续装模作样了,她拍拍金乐娆肩头,无奈道,“你知道的,我已经死了,是不需要喝水的。”
金乐娆:“……”
所以当初那水真是给自己带的了。
“我想着只要你心里没有‘渴’这个字,就永远不会渴,毕竟身子本质上还是修过仙的,所以便丢了。”青沙荷又补充一句,“别怕,就算真的很渴,也能抗得住,渴不死的。”
“可是渴着很难受啊。”金乐娆道。
青沙荷拉着她向前眺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就到了蚀骨城,城附近有个玉蚁湾,那儿有水,可以救一下急。”
“蚀骨城这地方的名字听起来很不妙,会不会很危险啊?”没有修为的金乐娆很是谨慎,她问道,“而且大漠里的水源附近,除了各种妖兽,还有各种争抢水源的人吧。”
“当然了。”青沙荷点头,但不以为然,“但是以我们的实力,抢个水还是绰绰有余的,谁敢挡道,谁死。”
金乐娆为她鼓掌:“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连想法都是这样心有灵犀。”
“不然还有第二种思路吗。”青沙荷也纳闷,“难不成还有人不打不杀,用爱来感化大漠里的野蛮妖兽,让它们主动把水源让出来?”
“不瞒你说,我觉得我那烂好人师姐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儿呢。”金乐娆刚说完就连忙晃晃脑袋,想把那个人从脑海里丢出去,“算了,不提她了,想到就心烦。”
青沙荷听傻了都:“等等,你再说一遍,叶溪君是什么,烂好人?”
别犯傻了,金乐娆。
青沙荷很想把金乐娆脑子里进的水好好清理一下,就算叶溪君是你师姐,也不能抛却现实讲情怀啊!
她叶溪君是那种人吗!
不是。
如果叶溪君真的如金乐娆口中所说一样是悲天悯人的大好人,就不会刚见面就对自己刀剑相向,更不会二话不说就想着灭口,还逼着自己在金乐娆面前不得已地亮出真实身份。
自己当初就是错信了金乐娆的鬼话,没怎么防备叶溪君,差点就被对方给悄无声息地杀了。
“——我师姐啊。”金乐娆犹疑地看了青沙荷一眼,不明白对方怎么这么大反应,她给对方解释,“无论仙宗还是凡间,无人能挑得出叶溪君的错处,她是心慈好善的仙门大师姐,如今更是济人利物的天字辈仙尊,就算要取水,也会用最柔和的办法驱逐生灵,不会伤害一人一物……”
走了没几步,青沙荷一指前面,反驳她:“你说的是前面那个杀出一条血路、把所有吃人的妖兽全杀了还埋坑里的叶溪君吗?”
金乐娆:???
你说什么?
青沙荷抱着胳膊,道:“来,自己看吧。”
滚烫的沙粒在烈日中发亮,连绵的沙丘被西风吹剥成浪的弧度,是旱地涟漪,更是凡间炼狱——因为本该荒凉的沙丘附近,全是妖兽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一地的断肢还在痉挛着,在沙子里被烫得蜷来蜷去,鲜红的、果绿的、以及黏腻到发黑的各色妖血泼在大漠里,像是给枯燥的画卷潦草上了个色,眼花缭乱到让人恶心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