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乐娆差点没接住她那一眼。
那一刻,金乐娆觉得,这世上就算是“轻云笼月”“流风回雪”的美景,与师姐一比,都索然无味了。
“我想让师弟师妹们都来玉筱台住。”金乐娆轻咳一声,询问她的意思,“就像其他几峰的弟子都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我们早该这样了。”
薄云遮月,师姐眼里的柔光也跟着淡了些。
“早该这样了吗……”
“是啊。”
金乐娆以为师姐在问她,可当她抬头看去,却见师姐目光望向别处,似在呢喃自语,也好似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
“为何在那三年,你没有让师弟师妹来玉筱台。”叶溪君淡淡开口,问她。
金乐娆一时间哑口无言,想了好一会儿才心虚地恭维道:“因为师姐不在,算不上团圆。”
她说完,目光又没忍住地往师姐脸上飘了飘,可是她完全看不出师姐的情绪,心里依旧没底。
于是金乐娆又试着把话往回圆:“玉筱台这么大这么空,要是只有我和师姐,就太过冷清无趣了。”
她以为说完这句,一向好说话的师姐就会点头让师弟师妹来玉筱台,可谁知那人竟然面无表情地转身,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金乐娆懵了,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头一跳,知道自己再不追上去说完这件事,以后这事儿就不能被提起了。
她了解她。
但也不完全了解。
金乐娆追到房间前,眼看师姐停下,连忙拎着衣裙跑过去挡住她的路:“师姐你给个准话。”
“之前师尊带新弟子回来,是你哭着求师姐,让师姐去和师父说,不让他们几个住进玉筱台,打扰你我。”叶溪君伫立原地,用手抚平被风吹乱的雾绡,她又道,“忘记了吗,一直想要与师姐在玉筱□□处的人,是你。”
金乐娆懊恼地掐了掐自己掌心,根本无法共情当时年幼的自己,她心想,自己那时候真是疯了,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情急之下,金乐娆连忙狡辩:“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师父已经不能做主了,现在我们可以都听师姐你的。”
“一日为师,终生不改,此地日后依旧维持原貌。”
叶溪君只留下这一句,便要回屋,给出了一副“此事不必再提”的回答。
这可不能!
金乐娆内心一团乱,她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丢脸,更不想以后在玉筱台天天只和师姐独处。
眼见师姐就要走,她也顾不得两人间的隔阂和仇恨了。刚刚在师姐整理衣衫时,她注意到师姐手背的伤口没好,所以直接张开双臂拦住那人,邀请对方来自己房间上药。
说起来师姐也真是的,明明可以直接用法术治好的小伤,偏偏拖到了现在,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求她办事的借口。
叶溪君点头,算作答应,又朝她的房间走去。
金乐娆眼巴巴地跟过去,讨好地给她开门,又飞快拉开椅子……
然而她一扭头,却发现师姐竟自顾自地像以前一样坐在了她榻上,坐好了,才淡淡地与她对视。
金乐娆抿唇,找到伤药后,不太开心地走了过去。
她清楚自己有把柄在师姐手上,能有几天好日子全凭对方心情,对方临时起意想要报仇解恨的话,自己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毕竟……自己根本打不过师姐。
金乐娆冷脸拔掉药瓶的塞子,俯身要给她上药,却发现那人一双素手稳稳地搭在膝头,没有半点要抬起来迁就自己的意思。
简直不要太欺负人!
金乐娆后槽牙咬了又咬,有了脾气,也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
“是不是已经和师弟师妹说好了,明日让他们过来。”
叶溪君只轻描淡写一句,就让金乐娆率先败下阵来。
金乐娆任劳任怨地一提衣摆,直愣愣地跪在师姐裙边,磕疼了膝盖,虽然是那种足以让人龇牙咧嘴的疼,但她还是绷住了神色,板着脸给师姐上药。
“这些年你消瘦了。”
“哦。”
就在金乐娆专心致志地给师姐倒药粉时,没注意到师姐用另一只手触碰她面颊。
她狠狠吓一激灵,提防又嫌弃地避了避师姐靠过来的手。
叶溪君指尖微蜷,但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指节再次试探着靠近,轻轻挨了挨金乐娆的脸庞:“连自己都养不好吗。”
相触的刹那,金乐娆感觉自己那一块肌肤都变得又酥又麻,难受得很。
她没忍住,还是不小心偏开脸颊,躲了师姐。
可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不悦。
她求人办事却没有乖顺的取悦对方,惹恼师姐的后果并不美妙,下一刻,她就被那人用微凉的指尖逗小狗似的掸了掸下巴。
金乐娆终于学会了抬头。
因为她感受到了师姐极为恐怖的威压,相别三年,对方修为高到她看不清,只隐约觉得师姐那浩瀚的灵力来得并不是纯粹干净。
她就知道两人之间的仇恨是根本无法轻飘飘拿起再放下的。
所以金乐娆害怕极了。
她不知道师姐以后会怎么折磨自己,所以现在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听话。
“咬人的时候,有想过现在吗。”叶溪君垂眸,面沉似水,但语气宠溺,“师姐没有教过你这些,坏习惯是哪儿沾来的。”
“师姐,对不起。”金乐娆跪在地上,本能地发抖,“我不是故意咬你的。”
“你当时在北灵殿外说,是故意让师姐疼的。”叶溪君掌心轻托她脸庞,修长的指尖揉过她唇畔,哄着她张嘴,轻笑评价,“怎么牙尖嘴利的。”
金乐娆恳求地用双手握上她手腕,塌了腰,前半身伏在她膝头,面色苍白地不住摇头。
她不清楚自己一向性情温柔的师姐回来后到底哪里变了。
就是很不对劲,让人腿软发抖的不对劲。
她想,师姐千万不要拔掉我的牙。
她受不住这个,松了口,感受到那冰冷的指尖触碰虎牙齿尖,又不徐不疾地压上舌面,直把人逼出泪来。
金乐娆不想这么狼狈,所以绝望闭眼,逃避这可耻的现实。
可是她闭上了眼睛,无法视物,等待她的就只有那舌尖作乱的指尖。
她不想,不想……
最后,她像是学不会吞咽一般,崩溃地松开师姐手腕,双手隔着点儿距离护在脸颊边,远比挨了一巴掌都难过。
金乐娆睁开眼,看到师姐在榻上拿了那件小衣来,擦去她唇畔津涎,又放回原位。
“明日叫他们几个来吧。”
叶溪君留下这一句,终于推门离开。
金乐娆委屈极了,她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靠着榻边抹眼泪。
简直太屈辱了。
她要杀叶溪君一万遍来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