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么做?”他颤着声问。
“我会用灵力替你逼出丹毒,但毒素需要个宣泄的出口,它离你的喉咙太远,只能从下面纾解。”
殷唱阳惊诧地睁大眼睛,在下一刻,心魔伸手过来。
窗外暴雨如注,客舟颠簸得像只摇篮,殷唱阳被心魔把持在怀中,他羞愤欲死,狠狠地咬着手背,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沦为这样。
骗鬼去吧,哪有用这种方式解毒的?!
他想张嘴咒骂,想拔剑相向,但心魔没给他那个机会,只是拽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咬自己:
“真是属狗的,心情不好老咬自己做什么。”
屋外雨声潺潺,这艘客舟如同一片飘摇无依的落叶,随着汪洋起落浮沉,在天地间的浩大雨势里,与汹涌的、无孔不入的魔气艰难抗衡。
殷唱阳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他颓然看向窗外,实则在暗中积蓄灵力,打算等丹毒一旦完全排出,就拔剑杀了心魔!
什么精心筹划,步步为营,全滚到一边去吧!他现在就想杀了心魔!!
雨声怒吼咆哮着,巨大的瘴雾化为飓风,冲击着船体,船舷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吱声,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闷雷猛然炸响,那白光照亮了屋内,门外传来剧烈拍击声——
“唱阳,是我,让我进去,我是来传授丹霞派心法的!”
是俞灯青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在门外?
可是太迟了!
殷唱阳心烦意乱,敲门声又纷乱嘈杂,恰似某道催命符。
怎么能让俞灯青见到这么不堪的场景?他要是破门而入,一切都完了!
殷唱阳爆发出空前未有的愤怒,绝望高呼:“滚——都给我滚!!”
他摸到身边的石头,那是从心魔身上掉下来的留影石,用尽全力,重重地砸在门上。
“砰”的一声,门外安静了。
殷唱阳胸口猛烈起伏着,直到心魔用指腹擦过他的脸,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脸上居然沾着湿痕。
他哭了吗?他怎么能在人前哭泣?!
殷唱阳慌忙想擦去泪痕,结果一时不察,从喉间溢出一声抽泣,他懊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心魔抓住他的手,将头凑过来,啄去他脸上的泪珠。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保证你醒来时,还是那个剑术高超的修行天才。”
心魔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背,将他塞进被子里,替他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殷唱阳身心俱疲,一瞬间只觉得不想再思考任何事,只想躲在某个永寂的港湾中,放任自己一直沉眠。
心魔的手隔空掠过他的面目,给他施加了一个安眠术。
殷唱阳终于沉沉睡去,在梦里,一直隐隐感觉有什么吹拂在脸边。
*
隔天醒来之时,心魔已不见踪影,殷唱阳从床上坐起身,试着调用灵力,才发现灵力竟真的成功运转了一个周天。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熟悉的力量感又充盈在体内,他拿出芥子袋、抚霄剑,和它们之间的联系依然坚不可摧。
检查完毕后,殷唱阳翻身下床,打算去看看客舟穿越瘴雾后的情况。
谁知眼梢一扫,他看见有什么东西垫在枕头下,还露出小半截。
他抬起枕头拿出来,才发现是两簇绑在一起的头发。
殷唱阳并不在意,只以为是昨天头发没梳开就睡了,导致发丝打结脱落了一些。他随手把两簇头发扔在地上,起身出了门。
他一出门,看见两岸潮平,绮霞映水,显然整艘船已经顺利渡过了瘴雾。润泽的海风也柔柔拂过脸庞。
甲板上的舵手看见了殷唱阳,笑着寒暄了一句。
殷唱阳微微颔首,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不管怎样,眼前的难关已经度过,沄国的海岸线近在眼前,那些灰暗的、受丹毒折磨的苦闷日子将一去不返。
他会迎来新的征程,离海上蓬莱更进一步,完成任务载誉而归,赢得师父的赞许和器重,这当然再好不过。
旭日破开海平面,裹挟着万千辉光,缓缓升起。那些鎏金的云霞映衬着水波,极致绚烂,几乎要刺痛殷唱阳的双眼。
他眯起眼欣赏了下朝阳,在双目快要酸涩之时,垂眸让眼睛休息一会。
只一眼,他顿时浑身冰冷,瞳孔紧缩。
因为他看见地上某样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块本已经被他摔碎的、现今却完好如初的玉佛。
就这样在暴雨里,放在他房间门口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