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效。”
“那我现在就要你践行诺言,不日我将远行,完成师父交代的新任务,我要你陪我一起。”殷唱阳垂下眼睫,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怎么能放任俞灯青待在宗门,和昏迷的贺殊行朝夕相对?在他还在为修真界的安危奔波时,对方却能有闲心寻找唤醒贺殊行的方法——他又不是圣人,岂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用你说,我也正有此意,”俞灯青的嗓音飘过来,“我已向掌门禀明,此行同你一起。”
殷唱阳猛然回头,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俞灯青站在他身后,正注视着他:“为什么不用我的承诺换取更珍贵的东西?错过这回可不一定有下次了。”
殷唱阳轻轻一哂:“我想要的你未必给得起。”
他希望能和对方两情相悦,既然看样子得不到,倒不如随便把这个承诺用掉,免得俞灯青欠他人情,为此受到困扰。
殷唱阳转身往洞府走去,留给俞灯青一个孤高的背影。
俞灯青留在原地,目光一黯,他不明白以前那般交心的友人,如今为何会渐行渐远。
难道果真如父亲所言?
*
下山后,两人御剑飞行,顶着风雪往远方去。
朔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殷唱阳面上刺痛,心中却升起一股隐秘的畅快。
在凡间时他孱弱无力,如今他有了矫捷的身体。
能以肉身抵御严酷环境,殷唱阳痴迷于这种感觉。
不过俞灯青却没有这种癖好,在入夜后,两人飞进霭霭夜幕里。俞灯青提议找个住处,暂避一晚风雪。
殷唱阳和俞灯青找到一个村庄,村子里寂静无声,两个人在一里外收剑,冒雪走进村中。
村民们舍不得点灯,早早就歇息了。
两人敲响一户人家门,在对方要唤醒孩子,以便腾出屋舍招待两人之际,殷唱阳问清了村庙的位置,两人决定在村庙住一宿。
决定住村庙,也是因为殷唱阳私心里想驱散晦气。
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实在太多,桩桩件件都让他头疼,殷唱阳难以招架,甚至起了拜访庙观,看能不能改善现状的心思。
两人踏进村庙,这座寺庙外面衰败,内里却很整洁,佛像虽金漆斑驳,案前却摆放了不少贡品和香火。
殷唱阳不是佛修,认不全这满殿神佛,也不知礼佛的具体事宜,心不诚反倒不美,因而只是和俞灯青分了蒲团,坐在蒲团上默默打坐。
在打坐的间隙,殷唱阳悄悄睁眼,看向身后的庄严宝相。
他不信神佛,最多只信奉对自己有利的事物,然而在此刻,他双手合十,悄然祈祷着接下来不要再发生怪事。
香炉里线香的火骤然变亮,轻烟袅袅,殷唱阳莫名安心下来,回身继续调息打坐。
一直到后半夜,庙外风雪渐消,直至雪停。明月穿破云层,挥洒下皎洁月光。
月光从门外穿堂,投射在蒲团不远处。殷唱阳想出去活泛活泛筋骨。
异动在此时突然发生。
门外忽而狂风大作,一阵风把门拍开又合拢,不知从哪传出铃铛声,叮铃叮铃,乱人心神。
殷唱阳顶着风出门去看,发现是檐下的惊鸟铃,他松一口气,踅身回望,发现俞灯青还在闭目打坐。
不对,这破败寺庙哪有什么惊鸟铃?
殷唱阳立时回首,一股妖风当头袭来,他被直直击飞,摔倒在蒲团之上。
浑身疼得像要散架,殷唱阳支肘起身,立刻去推俞灯青。
对方却顺着他的动作,栽倒在一边。
殷唱阳探他鼻息,人没事,但就是叫不醒。
再愚钝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殷唱阳拔出抚霄剑,剑光一闪,挥出道剑气。
然而那道剑气飞向门外,什么也没打中,穿过茫茫雪野,没入黑暗中,远方俄而传来声轰鸣。
殷唱阳心下一寒,明白自己多半摧毁了村中财物。
门外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躲过他的剑气!
未免再误毁村落,殷唱阳不便施放灵力。
而门外的东西,进来了。
殷唱阳汗毛直竖,门吱呀一声,自行敞开,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可他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看不见本体的东西怎么和它斗?殷唱阳心一横,提剑就要刺那片虚寂。
一种穿透东西的顿感,他仿佛真刺中了什么!但还来不及欣喜,殷唱阳就被一股巨力掀飞,后背撞上了神像。
他连连咳嗽,身上突然被影子笼罩。
来者面目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周身给人的感觉却熟悉——
是瀑布边的那个人!
“你到底是谁?”殷唱阳厉声道,尽管发问,却没指望对方回答。
岂料,对方把他重重推在佛像上,殷唱阳后背刺痛,就听见对方笑:“我心悦于师兄。”
“什么?”
殷唱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你说的么?”那人又重复一遍,“我心悦于师兄。”
“闭嘴!”殷唱阳怒道,“鬼话连篇的东西!”
“鬼话连篇的不正是你吗?师弟。”
那人上前一步,半张脸暴露在窗外投射的月光中,阴阳割昏晓,那张脸无比动人,在此刻却犹如恶鬼。
殷唱阳呼吸一滞,那赫然是贺殊行的脸!
“你是什么东西?”
殷唱阳察觉自己声音变调,面目也濒临抽搐,他错愕至极,不明白何以发生这种事!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对方将他挡在臂弯中,俯视他时吐息冰冷,似笑非笑。
“我是你的心魔。”
殷唱阳猝然望向地面,俞灯青正倒在那,他离自己那样近,近到只隔了几步之遥,然而在月色下,对方惨白如浮尸,离自己又是那样远。
殷唱阳被禁锢在佛像前,绝望地闭上眼。
再没有谁能渡他,他是个懦夫败类,居然会在佛前滋生心魔!
线香被冷风悄然熄灭。
满殿神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