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叫他师弟的人?难道是贺殊行——
殷唱阳愕然回首,但身后已空无一人。
他愣在原地,心口越来越烫,才恍惚摸向发烫的根源,那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佛。
这玉佛是俞灯青所赠,经过千佛寺的佛修主持开光,通体碧绿,此刻却微微发红,烫得惊人。
莫非他是撞上邪祟了?
*
殷唱阳在崖下磨练了十日,等师父派人来问时,他出人意料,爽快认错。
而殷唱阳一回到崖上,恢复灵力后,就直奔贺殊行的住所。
他要查清楚,那人是不是贺殊行。
殷唱阳抵达望月峰东边,为了抓包,顾不得仪容,连日来的饥寒交加,让他颊上发烫,眼下泛红。
他来时并没有撞见其他人。殷唱阳走进贺殊行沉眠的内室,发现桌上的鲜花犹带露珠,显然不久前才被换过。
殷唱阳站在病榻边,神色复杂,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床上人。
他忘不掉这张可憎的脸。
殷唱阳是被贺殊行领进宗门的,那时候对方相貌普通,人缘平平;而殷唱阳早慧俊秀,天赋也高,在当时,师门上下明明都更倚重他……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开始一败涂地?
殷唱阳手指微抖,他揭开盖在贺殊行身上的薄衾,寄希望于看见萎缩的、丑陋的小腿肌肉。
可是并没有,贺殊行被照顾得很好,身上的肌肉全无退化,简直像才刚入眠。
殷唱阳垂首,手搭在贺殊行脸上,那并非温情的摩挲,更偏近于一种观测。
贺殊行琼枝玉树,即使落难陷入昏迷,也难掩端雅俊丽,恰如佛龛上的仙人被从莲座拉下。
殷唱阳无从得知,以贺殊行的修为,是如何能在历练时丢了魂魄的。
但他庆幸对方出了事,这让自己得以残喘,不至于被灭顶的绝望摧垮心志。
殷唱阳摸过床上人的浓睫、高鼻和薄唇,那只手不由自主,顺势滑到贺殊行的喉间。
要是他能死掉就好了,殷唱阳阴暗地想,不能等到俞灯青炼出聚魂丹,不然的话一切就又重蹈从前的老路了。
有贺殊行在,谁还能看得见他?
他已经做错太多事,不忍让俞灯青失望,所以忤逆了师父的意思,眼下弥补,为时不晚。
殷唱阳双手渐渐攀上贺殊行的脖子。眼下他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终结一直以来罩在头顶的阴云。
很划算,不是吗?
殷唱阳指骨攥得发白,明明是在掐贺殊行,自己脸色却憋红了,他收紧手,床上人没有魂魄,因而安静得像个死物。
即使被殷唱阳掐住脖子,他看起来也是如此恬静安然。
殷唱阳腾出一只手,甩了对方一耳光:“你起来!”
对方毫无反应。
不像是装的。
又是掐脖子又是扇耳光,要是装昏,怎么也该露出破绽,看来瀑布边的那个人不是他,殷唱阳泄了气。
人一旦松懈,就容易意兴阑珊,殷唱阳放弃了掐死贺殊行的想法。
掐死他虽容易,但一下子就会查到自己身上。殷唱阳不傻,他还不想身败名裂。
他朝床上人啐了一口:“算你命大。”
岂料,在此时,从门口传出跨过门槛声。
殷唱阳慌了,一转头,就看见面容憔悴的俞灯青!
也许是潜心炼丹,俞灯青眼底青黑,下巴冒出浅浅青茬,显得萧索失意,唯独一双眼因为振奋而发亮。
这亮光在目睹此景时,熄灭了。
殷唱阳坐在榻边,眼尾泛红,一双手正放在贺殊行脖子上,要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你在做什么?”俞灯青厉声质问。
怎么办?居然被俞灯青撞见了!
完了,俞灯青会厌弃他,师门会厌弃他,他坐实了心术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嫉妒到想掐死师兄了!
殷唱阳双手在抖,脑海空白,什么也没想,他两手托住贺殊行下颚,倾身吻下去!
“我心悦于师兄。”
俄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阴冷如魂灵。
再抬头时,他看见俞灯青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
俞灯青瞪着他,说不出话。
殷唱阳从榻上起身,一步一步逼近,俞灯青后退一步。
一切都完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殷唱阳戳着俞灯青胸口,直视对方双眼,心中突然蹿起火,要烧掉一切——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换聚魂草,因为我爱他!”
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