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赵玖在太皇太后宫里为祖母侍药,谁知心智退化的太皇太后郑鞅迷上了抽陀螺,长鞭打碎了两个药碗,险些伤了赵玖。
他陪伴了祖母一个多时辰,已是热了一身的汗,简直要怀疑自己跟郑鞅究竟谁才是年过七十的老人家。
回寝宫时恰好碰上了太后贺玉京,赵玖上前请安:“母后。”
“嗯,”贺玉京知道他刚去看过郑鞅,笑着抽出手帕给赵玖擦了擦汗,“看你累得,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别人做吧,孝心也不是在这尽的。”
母子二人顺着宫道一起踱步,赵玖无奈道:“不在这尽孝,那不然让我当祖母抽的陀螺?我这么高,比那小东西好抽多了,是吧?”
贺玉京玩笑道:“上个月太皇太后不是喜欢玩猪八戒背媳妇吗,你演新娘子也可以,这个你擅长。”
赵玖闻言耳根一红,转头斜睨了一眼身后的侍从们:“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太后跟前嚼朕的舌根?”
身后侍从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一句不敢分辩,贺玉京连忙拍拍赵玖的手:“哪能呢,是昨日南陵王夫人入宫,我听她说的。她还说,她家儿子如今还在顺天府关着呢,让我给她行个方便,要进去亲自把他的腿打断。”
提起顾濯,赵玖没好气道:“他是该被打断一条腿,说不定就能学着有个人样了。”
贺玉京笑道:“你跟顾家那小子怎么回事?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他做你的伴读,刚上了半个月课,你就哭着让你父皇把他赶走,还在一群大臣跟前闹了好大的没脸,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是不对付?”
“还不是因为他总跟我作对……”赵玖嘟囔了一句,“还有盛镞,也怪他。”
贺玉京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想来日子也快到了,五顶山那边你可派人去了?”
“母后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过了,那边传话来说一切无恙,”赵玖低头踢开宫道上一颗极小的石子,试探着问,“其实母后若是担心,也可以亲自去看看,儿子帮您安排,不费什么事的。”
贺玉京却摇摇头,淡淡道:“不必了。”
“哦……”赵玖点了点头,语气里淡淡失望,但因为已经得到过很多次类似的答案,也不至于不高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贺玉京却远远看到了建极殿前立着的人,道:“那是盛镞吧?在殿前等着你,不知有什么要事禀报呢,快去看看吧。”
赵玖“嘁”了一声:“无非是给那个顾濯求情,为了他这个师弟,来得比什么时候都勤。”
贺玉京失笑:“我看是你在赌气,才一直不愿松口吧?不如今日就给母后个面子,把他放了,也省得南陵王夫妇挂心,你说呢?”
见赵玖还是不大乐意的样子,贺玉京帮赵玖捋了捋衣襟,极尽宠爱的样子,哄道:“小玖如今颇有皇帝的样子,不再是小孩子了,也不可再意气用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呢。”
赵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倒还想做个小孩子。”
贺玉京不赞同地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轻推他的肩膀:“去跟盛镞传了旨,再跟母后去慈宁宫吃点心,快去吧。”
顾濯被关在顺天府牢狱里已经三日。
此时正是和暖的春天,阴湿的地牢本应是酸臭逼人、鼠蚁横行,顾濯所在的单间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甚至摆着酒壶小菜。
他本人正仰躺在铺了毯子的小床上,架起一条腿吹着树叶,不知从哪学来的民间小调,也让他吹得有滋有味。
至少青云被盛镞带走后很安全,他自己也没受什么苦,被关在这其实也好,至少不会被亲爹娘打死,他乐观地想。
那日赵玖一嗓子将他关进顺天府后,盛镞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使了些银子请牢头宽待他些,过两日赵玖气消了再去为他求情。
顾濯躺无聊了,坐起身来跟守卫打招呼:“老兄,要算卦吗?什么仕途姻缘儿女命,我都算得很灵的。”
守卫不知他身份,但亲眼见了有锦衣卫的大人来保他,便猜到他身份不凡,本以为是个混不吝的公子哥,谁知他这几日在牢里招猫逗狗,跟最下层的守卫们都相谈甚欢,险些把所有人的姓名来历、家中亲族都摸了个清楚。
守卫闻言笑道:“府里的大人们都忙坏了,小人待会换了防也得去帮忙,哪有什么心思听公子算卦呀。”
顾濯问:“还是忙梁椿那事儿?”
守卫摆了摆手:“您猜怎么着,昨天夜里又添了个新案子,吓死人了!”
顾濯来了兴趣:“怎么说?”
“这说来可就有意思了,前几日梁椿不是被五花大绑,在新娘嫁妆箱子里让烟熏死的嘛,”守卫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说,“昨天夜里死的那位大人尸体就漂在护城河里,奇的是仵作说,这人生前也是被铁链子捆过的,只是被河水冲散了。”
顾濯闻言,若有所思道:“梁椿死后全城戒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顶风作案……老兄可知道,那死在河里的官员是谁?”
守卫想了想:“哎呀,这小的可就不清楚了,只听说像是礼部的老爷,官职不低呢!”
司礼监、吏部的要员接连死亡,死前都被五花大绑,被传得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