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终于有机会可以逃开人群,简单同诸葛般宜打过招呼后,便拉着周禧躲进三楼屋子里。
船上的小阁楼开着窗户,江风穿堂而过,寒意刺骨。
林参点燃油灯,走到窗边瞧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只见漫无边际的夜色之中,层层山川的影子在江边宛如浮动的波浪。
他关上窗,回头时,周禧已经自顾自脱了外衣,正往被窝里钻,嘴里哆嗦着说:“好冷。”
林参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我去打盆热水。”
“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
周禧喊住林参,坐了起来,用被子裹着自己,表情坏坏地问林参:“不怕我落单的时候有人刺杀吗?说好的贴身保护呢?”
林参已经走到门口,走出去前回头顺着他的话解释道:“这条船是捞月谷总部,如果连这里都不安全,那我们捞月谷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罢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关门离开。
林参并非不知周禧想不到这一层,只是习惯性配合他的玩笑罢了。
端热水回来的路上遇到乐壹,看见他一个人站在三楼走廊边吹风,手里拿着酒葫芦,时不时喝一口。
他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花灯亮光照不到的方向。
甲板上捞月谷的年轻人还在庆祝小年,摇晃的花灯将舞动的人影放大照映在山峦之间,让凄清的大江也变得热闹。
“哥。”
林参将木盆放在窗台边,向乐壹走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乐壹听见他的声音,但没有回头,而是仰头喝了一口冷酒,“想放烟花了,但姨夫不让我放。”
林参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皱了皱眉,“毕竟在山里,姨夫是怕你烧了山才不让你放,有什么好委屈的。”
“没有委屈啊。”
乐壹冲林参转过头,露出一张微醺红润的脸,“我就随口一说,你又批评起我来了,这么喜欢说教的话,找你的林拾希去,别来烦我。”
说完重新撇开头,双手重重耷拉在栏杆上时,因为过于用力,震落了手里的酒壶。
乐壹下意识伸手去抓酒壶,却因为状态不够清醒,导致反应迟钝,抓了个空。
“啧!x!”
他气得砸了一拳栏杆,五指嵌入发丝,低声骂了句脏话。
林参默默瞧着,很难看不出来他心情不愉快。
“是因为二姐的事情吗?”
林参走到他身边,背靠栏杆,偏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却把脸转得更偏,刻意避开林参的目光,“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些年什么也没做好,想得到的,什么也没得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参移开视线,微微仰头遥望天上灿烂的星辰,“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你和老二都能平平安安的,自由自在的,可是……”
林参面色冷淡,无悲无喜,就像一成不变的星星。
“等秦州战事了了,阿娘和捞月谷的冤屈就能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和二姐都会回捞月谷,和你在一起。”
乐壹终于靠了过来,凝视着林参,满目期待地问:“真的?”
林参淡淡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期望,至于能不能实现,我不知道。”
乐壹闻言并不失落,转身和林参一样背靠栏杆,一只手揽住林参肩膀,“我就怕你不肯回来,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至于别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二姐一个人冒险,等进了京,我亲自去面圣,问个清楚,陛下需要我做什么,捞月谷上下一定全力以赴,相信我,我们期待的那天一定会来!”
林参歪头看向他,笑了出来,语气悄然间轻松不少,欣慰道:“看来要靠你们了,我竟成了最没用的一个。”
乐壹阴阳怪气地挑高眉头,拍拍林参肩膀,“你不是没用,而是整个心思都在小七宗,对家里的事情最不操心罢了。”
林参敛了笑,轻轻顶了一下他的腰,“别开这样的玩笑,我要生气了。”
乐壹翻着白眼冷哼一声,“切,那就是恼羞成怒了呗。”
林参无奈叹了口气,推开他的手,“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便准备向盛满热水的木盆走去,不过刚一转身,迎面瞧见诸葛般宜走了过来。
“乐乐,有件事情我必须通知你。”
诸葛般宜神色严肃,看清站在乐壹身边的人是林参后,话止在嘴边忽然没了声音。
林参撤回准备离开的脚步,稳稳站在原地,“什么事情?”
乐壹看了看诸葛般宜为难的神色,又看了看林参,“说呗,有什么事情还得避着老三啊?”
林参坚定地站在乐壹身边,明明瞧出诸葛般宜欲言又止,却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
诸葛般宜迟疑须臾,妥协般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是姐夫的事情,他病情又加重了,越来越疯癫,不容乐观。”
听罢,林参松了绷紧的坚定之态,隐隐不悦的脸色恢复正常,旋即抬脚离开,语气淡定到几近冷漠,“那我就不掺和了。”
诸葛般宜用余光盯着林参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乐壹既不理解又不高兴。
乐壹闷闷不乐地用指尖匀速敲打栏杆,碎碎抱怨道:“一提起乐明明,老二老三都不管,搞得好像只有我是亲生的一样。”
林参不禁失笑两声,顿步回头时,心里在想:他就偏心你一个,当然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