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和乐壹探头望去,只见黑幕中站着一个瘦瘦的姑娘,正用清脆端庄的声音呼唤“师父”二字。
乐贰深吸一口,回过头冲林参和乐壹笑了笑,“好啦,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她是谁?”
林参指着林子里的姑娘问:“她该不会就是?”
乐贰浅浅露出一丝骄傲,微微笑道:“没错,新继任的普州崇王。”
林参五官紧蹙,眨了眨眼,怔怔半天说不出话。
乐贰小小嘚瑟起来,拍了拍林参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身边那个,自己留着吧,我这个才是大桓的未来。”
说完还打了个响舌,转身挥手离开。
“乐乐乐,乐拾鲤,下次再见,记得给老姐准备礼物。”
林参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忙不迭追过去问:“二姐!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你要换谁的命!!姐!!!”
可空荡荡的森林已经人去林空。
只有阵阵冷风吹过地面枯叶,像是在回应林参寂寥的话音。
乐壹坐在横木上,默默无言地吃着肉串,情绪低迷失落。
“别看了,她的祥雨那么厉害,我们追不上的。”
“可我还有很多问题没问。”
林参原地踟蹰片刻,无奈长叹一口气,坐回到乐壹面前。
乐壹抬眸看了眼月亮,“她想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你就算逼问,她不想说就不会说。”
林参自然明白这一点,可内心惶惶,难以安宁,“她一定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别想了,反正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林参神色忽然格外凝重严肃,拿着一串肉串放在手里晃动却没心情吃,“那个新崇王是什么来历?”
乐壹语气轻巧地解释说:“崇王唯一的孩子,也是陛下的义女,禾川公主。”
这么一说,林参便明白了。
但乐壹怕他还不懂,于是更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前崇王周娅是荣王周芒的同胞姊妹,当年在宫里深得先帝宠爱,也是陛下特别喜欢的一个妹妹,陛下继位后一直留着这位长公主在身边供养,给足了荣宠。
“可后来东雍世子入京,吃醉了酒,险些玷污长公主,公主告上御前,要求斩杀东庸世子,却因皇后的求情而不了了之,为此长公主记恨皇后,闹得很不愉快。
“没想到,那东庸世子得了便宜,不长记性,竟然深夜闯入公主府对长公主欲行不轨,结果呀,他小看了我们这位长公主周娅,被当场反杀,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说到这里,乐壹忍不住撇嘴嘲笑,笑过后却是极深的沉重,“他死了倒是活该,可他这一死,彻底激化了长公主与皇后之间的矛盾,你知道的,皇后是东庸王姬,那为被长公主杀掉的东庸世子,是皇后的亲弟弟。”
林参默默听着,心情复杂。
“本就是因为皇后求情才给了东庸世子第二次行凶的机会,长公主虽未遭到侵害,但毕竟丢了名誉,受了屈辱,她请求陛下废后,出兵东庸,无可厚非。”
林参叹了口气,“怎么可能……”
乐壹边讲边吃,已经吃饱了,擦了擦嘴继续说:“对啊,我们这个陛下对皇后情深不渝,怎么可能废后,何况那时候皇后已经怀了龙子,所以就只能委屈了长公主呗。
“陛下为了给她补偿,把普州划给她,让她当崇王,本以为这样可以弥补破裂的兄妹感情,可崇王还是恨陛下恨得不行,这时候她想起了秦州荣王是她一母同胞的皇兄,二人一拍即合,秦州普州便出现了相互应援的局面,彻底脱离京州掌控。”
乐壹说完,阴阳怪气地白了一眼走到林参身边的周禧。
周禧津津有味地听他讲故事,一边吃肉串一边催促,“然后呢?”
乐壹向山洞方那边招了招手,回头接着说:“原本也是相安无事,互不干涉而已,陛下并不在意,可后来荣王野心越来越大,陛下才明白把普州划给崇王是多么危险的举措。
“这么多年以来,他想对秦州发兵,却碍于普州与烟州的掣肘,不得不一拖再拖。”
林参道:“所以前段时间老崇王因病去世,禾川公主继任崇王,陛下才终于有了出兵秦州的突破口。”
巴囤走过来,乐壹指示他收拾食盒,自己则起身拍拍衣摆,伸了个懒腰,“对,就是这样。”
林参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巧不巧,新崇王就是陛下这边的人,看来……老崇王病逝,是陛下早有预谋。”
乐壹赞同道:“这个我倒是听陛下说起过,早几年的时候他就说要先从普州下手,让我去把普州境内的江湖势力处理干净,我就只顾着照办了,当时没想太深,现在才明白,原是为了攻打秦州做准备。”
林参站起来,垂眸瞧着懵懂无知的周禧,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一州的党权之争谈何容易,新崇王在二姐身边,那便是二姐帮陛下做了这一切,她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我们竟然才知道。”
乐壹懒腰伸了一半戛然而止,仰头看着天空,忽然双手嵌入发丝里抓狂大喊:“啊!!!!”
周禧和巴囤都被他吓了一跳,林参却视若无睹,点了点周禧肩膀,默默转头离去,“希妹,回洞里,休息。”
“哦。”
周禧站起来追到他身边,看着他落寞的侧脸,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拽他的袖子,试着等他自己回应。
但林参始终面无表情凝望着前方,目光空洞,六神无主。
乐贰那句“我会拿别人的命换至亲之人的命”一直徘徊在林参脑海里挥之不去。
拿谁的命……换谁的命……
林参想不通,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