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今天没见到乐壹,但是寻回了捞月百货堂的胸针,这足以让知足常乐的少女呈现出一副满载而归的表情。
走出官府大门的时候,花卷把装着“羽姬”的精致小盒子放进包裹,脸色一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一半又是忐忑不安。
她不敢去看林参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十两银子。
毕竟这可是小七宗七个人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如果不用来买这枚胸针,足以让小七宗阔绰好久。
林参不说话,默默牵着周禧往城门方向走。
周禧察觉气氛不对,正想打破尴尬,林参却先开口。
“回去以后,把胸针藏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希妹也记着。”
周禧微愣,继而立刻乖巧点头,“嗯!”
花卷小声应“好”,末了终于没忍住,鼓起勇气问:“大师兄,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林参回头看向她,并没有说好听的话安慰,而是直言:“是。”
花卷重新低下头,带着一丝别扭说:“对不起……我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
林参淡漠回道:“嗯,尽快吧,拖得时间久了我要加利息。”
花卷:……
周禧嘿嘿一笑,牵住花卷的手说:“大师兄逗你呢,他不会逼你还的。”
林参见他牵住了花卷,则迅速甩手松开他这个粘人的累赘,“你又知道了?”
说罢头也不回,懒懒散散地悠哉负手朝前走,“林拾颜,我带了希妹一路,该你带了,再耍赖就加利息。”
周禧气得两个腮帮子鼓成球,奶声奶气地跺脚喊道:“林参!你又不管我们!!”
“没大没小。”
*
那天回平安派的路上,三人遇到了驾牛车赶来接应的温语。
牛车是找杨大伯借的,走不快,温语追到半路的时候三人已经原路返回走了许久。
温语还因为争吵掀桌子的事情与林参有隔阂,虽见三人无恙,如释重负,但眼神总是不经意落在林参身上,显得格外谨慎微妙。
林参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顶着疲惫的脸冲他打了个哈欠,从他身边走过去时,不轻不重地抱怨:“你也太慢了。”
说罢主动坐到板车前方,拿走温语手里的牛鞭,承担起驾车的任务。
倒不是他勤快,只是因为比起驾车,他更不想哄花卷和周禧。
温语稍微低了低头,轻“嗯”一声,没多说什么。
两天一夜未眠,周禧和花卷一上车就睡着了。
确认她们睡得深,温语才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和师父了。”
原来花卷诱骗周禧撒谎隐瞒踪迹的时候,林甘刚好路过听到了二人交谈,他猜到花卷要离家出走,才在饭桌上说出那番当她再也不会回来的话。
“师父原谅你了吗。”
林参讲话一贯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些不疼不痒的事情。
可他越不在意,温语愈发感到迷茫,“你和师父两个人,真是奇怪,为什么都不会生气呢,我真希望你们能痛痛快快地跟我吵一架,而不是把我当成不必置气的傻瓜一样。”
看来,林甘也没有把他的误会和冒犯放在心上,哪怕差点丢了小命。
林参忽然认真了些,至少不是把温语当成无知小儿的态度,“我不跟你吵,不是我不生气,而是我还需要你帮我照顾小七宗。”
温语闻言微微睁大眼睛,“你需要我?”
林参理所当然道:“我可不愿意天天给他们做饭。”
温语听到这样的解释,既有些无语,又情不自禁暗喜,嘴上却仍是傲娇之态,“你知道就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给你下泻药了。”
林参:……
“看来林甘那几次莫名其妙闹肚子不是因为喝多了酒。”
“呵,他活该。”
林参笑了笑,让温语以后不要再折腾林甘,没多说别的。
那天傍晚,坐在牛车上看见的风景,因为太困,林参记不清了。
但云边城一日行,从饭桌上的争吵到最后与温语一笑泯恩仇,这段记忆在脑海里忽然变得尤为清晰,仿佛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只有想起师弟师妹们已经长大的模样时,林参才明白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实在太久,久到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此刻花卷躺在小七宗房间的床上,额头包着白色纱布,沉睡的模样尚且祥和,但时不时颤抖的眼尾却暴露出她梦里的不安。
三天前离开云通镖局被押往大牢的路上,花卷在和官兵的拉扯中摔到了脑袋,一直昏迷至今。
林参给她把了脉,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可是整整三天过去了,人迟迟未醒。
安都的大夫说她脑子里似乎藏着异物,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异物导致她醒不过来,于是回安都查询古籍医书,隔日才来通知查到的消息。
“可能是赤毛蝉,一种寄生在人的脑髓里的蛊虫,据说成年后的赤毛蝉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奇效,但因为饲养方式太过残忍,所以早在百年前就被大桓皇室当成巫蛊邪术销毁了所有记载,老夫也是在异域古籍里才找到一点零星线索。”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林参便想起花卷在云边城的时候提到过——她曾经被由桓人组建的组织关在山洞里炼药。
而这两天林参时时用内力探查花卷脑后的状况,也发现确实有奇怪的东西藏在她脑袋里休眠。
“老三!”
一道墨绿色身影忽然闯入小七宗,推开房门,鲁莽地喊了一声“老三!”
来人阔袖深袍上绣着满满当当的图案,有月亮喜鹊蝴蝶与各种图腾纹路,五花八门的迷人眼球。
腰带下七彩斑斓的玉石、铃铛,以及红线孔方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而发出嘈杂激烈的声响。
他冲进来时,一阵热情的风骚之味朝林参扑面而来。
林参被他吓得一激灵,急忙跑到门口左右观察,“疯了吧你!在这儿别叫我!”
好在此刻小七宗只有他和林甘两个人。
那林甘醉酒后午睡未醒,房间里有轻微呼噜声飘出来,像个死人一样,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乐壹差点犯错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晃了晃手里的册子,卖弄聪明般嘚瑟地说:“我查到十八年前带花卷回百货堂的经过了!”
林参再次谨慎观察一番院子里后,关上门,转身沉着脸对他吐槽:“还要翻记录,你脑子不装事的吗?”
乐壹反倒理直气壮地委屈起来,双手抱臂道:“拜托!我那时候跟着老爹捣毁过很多不干人事儿的地下窝点好吧!怎么可能一件件都记那么清楚,老爹的状态你也知道,这些年越来越傻,什么也问不出来,我只能翻记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