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朝他蹲下,把他拥进怀里,温声问:“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一天。”
他说的是,安都白鹤湖边周盛假装狠心抛弃孩子的那一天。
白鹤湖畔的阳光似乎在这一刻的深夜照在了林参身上。
这句话让周禧彻底崩溃,他一把抱住林参的脖子,失声痛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想抛弃我!我明明可以很听话的啊!!他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
林参被他哭声震得心脏隐隐作痛,连忙拍打他弱小的背部轻声安抚,“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是我太坏了,我不该总吓唬你……不过真的只是吓唬,放心,大师兄不会不要你,小七宗更不会不要你。”
他难得愿意说这么多话,但说得越多心越难过,越惭愧。
周禧哭了好久,林参没再劝什么,只是紧紧抱着。
直到小朋友哭累了,林参才轻轻推开他,“我们一起去找拾颜。”
周禧擦掉眼泪,朝林参张开手臂,用带着试探性的小奶音说:“抱。”
林参本没打算让他自己走,却装出妥协的宠溺模样,“好好好。”
周禧红扑扑的小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直接倒进林参怀里,坐在他手臂上。
林参一边托着他,一边还要拿稳手提油灯。
油灯的光和月光将林参照出两个不同方向的影子,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泥土路上各种奇怪的石子层出不穷,光影中像一个迷你而光怪陆离的世界。
路边树林里闪过的动物影子十分可怖,但小周禧在林参怀里却不觉得害怕。
走了一个多时辰,林参实在抱不动了,不得不将周禧放下,原地蹲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力气。
周禧得意洋洋地蹲在他面前,双手托着脸蛋,心满意足地咧嘴嘻笑,“嘿嘿。”
幼稚的小家伙就喜欢看见林参为了哄他而累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样子。
林参无奈吭哧一笑,撑着膝盖吃力地站起来,“别嘚瑟了,还要找人。”
周禧重重点头,满血复活般精力旺盛,一个弹跳起身,从林参手中抢过手提灯,走在前方卖力呼喊:“三师姐~三师姐!”
林参疲惫地跟在他身后,竟有些像暮年老者追不动调皮的孙儿。
手提灯在周禧手中大幅度晃荡,烛光虽然晃得林参头晕,却又带着暖暖的温度晃进了林参心里,就像白鹤湖的阳光。
其实他也不记得那天到底有没有出太阳,只是如今回忆起来,脑海中的场景总是带着暖色调。
两人一路走到天明,却始终不见傅雪骑马追上来。
周禧在路上张望多次,亦失落多次。
“是傅师姐走错路了?还是我们走错路了?”
林参摸摸他的头,忍了一夜终于打算告诉他真相,“不会有人来帮我们,我们要自己去找林拾颜。”
周禧话音隐隐带喘,诧异道:“啊?!可你不是和傅师姐说好了吗?!”
林参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走着走着蹲身把背递给他,“上来。”
周禧走得嘴唇发干,咽了口口水,不客气地瘫趴在林参背上,瞬间泄了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林参背起他,迎着泛白的天光继续朝云边城走,“傅师姐要取派中的马,就一定要经得一宗师父同意,她又不会撒谎,理由一说,一宗师父定不允许她帮忙,这会儿大抵被关在一宗焦头烂额。”
周禧失望喃喃:“原来如此……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指望她……我就说嘛,你明明会骑牛,又怎么不会骑马,原来是骗傅师姐的借口……”
“不算骗,只是搪塞。”
“可现在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在那么大的云边城找师姐呢?”
“如果她的目的地真的是云边城,那我们只要在天亮前赶到云边城,就能见到她。”
“为什么?”
“笨蛋,她半夜赶路,是为了趁清晨城门打开时,跟着进出的人方便混进去,不然她一个外地人,没有通行过所,怎么进城?”
“哦!我明白了!”
天色越来越亮,周禧明白林参的解释后没多久,二人就来到了云边城城门口。
云边城不似安都。
安都繁华热闹,贸易来往频繁,只需要经过检查便能随意进出。
而小云边城则需要官府下发的“通行过所”才能入城。
“我看到三师姐了!!”
此刻城门口徘徊着许多肩扛扁担的菜农,有的站在一起谈天,有的靠着城墙打盹,都在等城门打开进城卖菜。
周禧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径直定格在一袭浅绿色衣裙上。
林参旋即往他指的方向瞧去,看见花卷抱着行囊包裹,双膝蜷缩,坐在墙边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旁边好几个男人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若不是这儿人多,有坏心思的人不方便下手,她怕是等不到林参。
林参望着她重叹一声,背着周禧快步走到她面前。
少女累了一夜,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周禧从林参背上跳下来,激动跑过去推醒花卷:“三师姐!可算找到你了!!”
花卷猛地被摇醒,迷迷糊糊间失口大喊:“乐大哥!!”
林参闻言表情一僵,五指紧缩,下意识以为她喊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