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竹察觉到不妙,默默坐回原位,小心翼翼观察花卷的情绪。
花卷明目张胆地生闷气,瞪着林参没吃完的半碗面说:“大师兄从来就没有这么在乎过我和小五,哼!”
始终自顾自埋头吃面的林拾星忽然抬头看向她,有种被点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无措感。
花卷凑到她面前,挤眉弄眼地问:“小五,你不难过吗?”
林拾星摇摇头,努力想也想不出难过的点。
温语又冷不丁地阴阳怪气:“你也想当他的童养媳是吗。”
花卷迅速转身朝他瞪过去,眨巴眨巴眼睛假笑道:“我想啊,所以你吃醋了吗?”
温语缓缓转头,不可思议地对上花卷挑衅的目光,“拜托,别自恋,我没你这么贱。”
花卷冷哼一声,挑了挑刘海,骄傲道:“我告诉你,在我心中,大师兄还配不上我。”
何竹:“呕!!!”
温语:“啧啧啧。”
林拾星低声笑了笑,继续默默吃面。
花卷自我陶醉完,望着天空自言自语,“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如果有更重要的人,我还是会很难过,唉……”
然忧伤不过片刻,她又忽然惊喜大喊:“好耶!今天不用去学堂!”
这一惊一乍吓得何竹一筷子面条掉到地上,“臭八婆!你情绪能不能稳定一点!”
“略略略!”
*
“道士爷爷再见!”
取到伞后,林参带小周禧踏上归程。
这道观是捞月谷在安都的据点,把信交给老道,不出意外三日内就能送到捞月谷谷主乐壹手中。
而小周禧以为林参只是为了取伞才特意大老远跑这一趟。
想抱怨,但忍住了。
回程时太阳很烈,尤其是出城后,广阔的平原官道在烈日下仿佛随时都会融化。
林参的伞檐始终偏向周禧,没叫他晒到一点儿太阳。
但今日杨大伯没有路过望安亭,搭不到车,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周禧已经累得像朵蔫儿了的花,头顶冒着热气。
林参把伞交到他小小的手中,在他面前蹲下,拿起葫芦水壶,打开壶嘴送到他唇边,捧着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喂水。
周禧双目蔫兮兮地半垂着,伞柄也有气无力地架在肩膀上,扶都扶不稳。
上薄下厚的双唇咕噜咕噜吸水时,湿润润的,像极了兔子嘴巴。
等他喝够主动移开嘴唇,林参盖上葫芦盖,把水壶挂回腰间,原地转身,把背朝向小周禧。
周禧顺势往前一倒,瘫趴在他背上。
“大师兄,我再也不想下山了……”
林参站起来掂稳他,没有说话,默默背着他朝望安山走去。
很快,他睡着了。
两只小手软软耷拉在林参胸前,纸伞若非林参用内力固定在肩上,不然定是极容易被风吹跑。
微弱的喘息萦绕在林参耳边,在这炎炎夏日之中,竟能让林参觉出一丝清凉。
回到平安派,练功广场上的高呼声惊醒了周禧。
他睁开眼,只见林参正带着他从宽阔的练功广场边路过。
广场中央一排排一列列站着五十多位弟子,年纪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皆着淡紫色派服。
他们派服虽然颜色和小七宗不一样,但形制一模一样。
女弟子交领裙,男弟子圆领袍。
一眼扫过去,他们耍剑的动作标准又整齐,淡淡的紫色高贵而神秘,在一声声自信昂扬的高呼之中,每个人身上似乎都能看见未来大侠的影子。
同起同落的剑影在阳光中闪烁,燥热的太阳在他们的激情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林参走过去了,周禧的眼睛还停在后面。
“别看了,把头转过来。”
周禧闻言,匆匆转回身体抱紧林参,与此同时红纸伞忽然滑落。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顺手就抓住了差点翻倒的纸伞。
这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他自己都察觉不到有多快。
“大师兄,他们的衣服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他们是大一宗弟子,每个宗门的派服颜色都是单独的。”
“哦,这样啊。”
“大一宗人数最多,又个个都是精英,五日后月末会武,肯定还是他们蝉联前排名次。”
“那我们怎么办?”
“饿不死就行。”
“唔……”
绕过一宗住的主院和练功广场,周禧听见别的高墙后面也有或轻或重的练功声传出来。
墙与墙之间的大路上,笔直的影子将青石板路割裂成两半。
总能瞧见成群结队且衣着颜色不同的人嬉闹着跑过去。
墙头上的麻雀时不时就要被欢笑声惊飞。
周禧仰头望着漫长的红墙青瓦,似乎有记忆深处的东西像海底熔岩一样翻滚出来。
可他抓不住这熔岩,只稍微清晰地看它一眼就被烫得头痛欲裂。
“大师兄……”
他不再去想,把眼睛埋在林参肩膀上,闷闷地说:“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些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