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蹲着一个同样瑟瑟发抖的男孩,不过脸色稍微好看些,嘴唇不至于冻的青紫,那是孪生哥哥阮一。
当时弟弟也不叫阮池,叫阮吃,能吃到东西就好的吃。
那木桶坏了一个把手,拿回去修一下正好用,家里的东西都是兄弟俩这样一点点捡回去的,只是今天有些难办。
城里有一波同样爱来这后巷捡东西的人,他们近乎成年,长得人高马大,办事狠厉,之前就打过他们兄弟俩一次。
若是平时,兄弟俩就走了,但这次是个木桶,昨天母亲因为打水险些掉下井去,他们两个都不想放弃这个水桶。
最后还是阮一说:“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带着木桶回家,我晚些就回来。”
阮吃不放心,小声问:“你能跑的过他们吗?”
阮一点头,“放心,你忘了南鼓巷有个狗洞,我能钻过去,他们可不行。”
听阮一这么说,阮吃才点头答应,忍不住要雀跃,被阮一压住才恍然惊醒,险些吵到了外面的人。
后来两人按计划分头行动,阮一假意拿桶,引着一帮人追他离去,阮吃找准机会上去抱着木桶就跑,却不料拐角遇到了那伙人的另一半,几个人嘿的一声,上来就跟他抢。
阮吃一个八岁小孩儿怎么抢得过他们,几次挣扎无果,抱起其中一人的腿就咬,疼的那人嗷嗷大叫,从腰间拔出刀就是一扎,这一下只扎伤了阮吃肩膀,疼的他瘫倒在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可视线还是不甘的停在那木桶上,那人一下急了,“你个小畜生,我们的东西你也敢抢,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以后你再敢进城试试!”
他说完举起刀又要扎,阮吃吓的挣扎起来,身上挨了几刀,最后见实在挣扎不过,抱着那人脖子,往他脸上狠狠啃了一口,连疼带恨,这一口发泄了个透,直接咬下一块肉来,嘴里腥咸一片。
那人反应也快,起来发现自己被咬下一口肉,举起刀狠狠就是一下,原本是冲着阮吃脖子去的,被阮吃躲开砍到了手臂上,他的右臂就这么被砍下来了。
那一瞬疼痛没有身实感,阮吃愣着看地上的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下一刀冲着他头来,一阵清风拂过,四周一切立马定在原地,连带着可怜的阮吃,他惊恐的瞪大眼睛,看见一个仙人拧眉走过来。
后来那仙人救走了阮吃,连带着木桶一起送回他城外的家里,只是阮吃的右手实在无力回天,仙人给阮吃处理了身上伤口,即将要走时,看见匆匆回来的阮一。
阮母哭的泪迹斑斑,将阮吃的遭遇讲了一番,阮一脸色煞白,在进屋见到自己奄奄一息的弟弟时直接跪倒在地上,神色呆滞不知如何,两个还不算懂事的孩子,该如何面对这惊天巨变。
那仙人目睹了一家三口的惨状,饶是见惯世间疾苦,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在给阮吃疗伤时已探过经脉,虽可以修行,但根骨差,恐难提升。
此刻他又去探阮一经脉,发现两人一母同胞,天赋却相差甚大,便问阮一是否愿意一同上山,修得功法,将来好回来保护家人。
阮一当时脑子浑浑噩噩,愣了好久都没听明白仙人的意思,阮母却已经跪在地上恳求仙人带阮一走,对她来讲,儿子能上山求得一处安稳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阮一以后再也不回来,她和阮吃也是高兴的,至少,有了个能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可阮一却摇头,他明白怎么回事儿后跪下跟着恳求:“仙人菩萨心肠,可不可以带我弟弟走,他这么重的伤实在难以活下来,我们也没钱去给他买药,连饭都无法让他吃饱,仙人你救救他吧!”
那仙人苦叹一声,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指尖掐动,不知算出了什么,表情更为悲悯,“我只能带一人走。”
阮一语气坚定,打定了主意要送弟弟走,“求仙人带我弟弟上山!”
旁边的阮母泣不成声,无力又无奈。
最后仙人带走了阮吃。
临走,阮一收拾了一个小包裹交给阮吃,小声嘱咐:“我知道你听话,上山后不必挂念家里,好好修行,等你练成仙术成了大仙君再回来好好给我们看看。衣服给你装好了,还有那副碗筷,你带去用,家里也没什么别的值钱东西。我和娘都不识字,你可一定要好好识字,多多写信给我们,我好找人念给我们听,最重要照顾好自己。”
阮吃身体虚弱,也知道在家只会拖累家人,听了这话乖乖点头,“我养好伤就回来。”
“太早了,”阮一声音又低了低,怕惹仙人不高兴,“你在山上好好修行,别想着回来了,以后就做修士,等你成了厉害的修士,岂不是想带我和娘去哪儿就去哪儿?”
最后,阮一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以后别叫阮吃了,成了修士不好听,叫池吧,池塘的池和吃是同音,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个字,但总比吃饭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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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带走的就是这副碗筷,是我家里唯一完整无缺的东西。”阮池拿起桌上的碗缓缓抚摸,眼眶已然通红,“我娘把两个碗留给我们用,她自己总用削出来的木碗,我哥又把这只好碗和好的筷子让给我,自己用那个有缺口的,筷子则是用木棍削出来的,跟我娘那木碗一样,吃东西时发苦。”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情况,可见对这过往耿耿于怀。
苗沛一脸认真的想了想,“所以后来你跟那仙人回天极阁成了后来的天和长老?”
阮池勾起一边嘴角,苦笑问:“在你的记忆里,天和长老可是断臂?”
苗沛嗷了一声,面露疑惑,“对啊,那天和长老是谁?”
阮池又道:“确实是我。”
这下连鱼在溪都拧眉不解起来,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