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俞总惊叫猝然荡出。
轰隆——
霍宁憎身后的两侧墙壁中突然伸出两个巨大机械臂分别牢牢强行抓住他,将他一把从俞总身上撕开狠狠扔去后方,他猝不及防猛地飞撞在尽头墙壁。
“唔!”他五脏六腑一阵阵痛。
“霍宁憎!”尘微拔腿就要冲过去。
“我没事拦住他!”霍宁憎忍痛喝止。
俞总撑地而起,飞速窜进旁边一道门,正要闭合的刹那尘微冲锋枪枪管蓦地卡住最后缝隙,湿红不已的双眸狠狠盯向门内那张无比可恨的脸,同时余光一扫,才发觉这间房非常眼熟,竟是他在惟谷地下六层的那间秘密办公室,放着戴裕铭尸体的休眠舱也还置于其内。
这么看来,这间办公室是可移动的,俞总在惟谷和戴裕铭实验室之间修建了移动通道。
“抽出去!”俞总瞪着疯子般血红的眼掏出一个引爆器,“否则同归于尽!”
“你明明有致命处,被射中之后竟然没有死机还能行动自如。”稍微缓过来的霍宁憎已从地下爬起疾步到尘微身后,“不觉得奇怪?”
俞总猛然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迟疑低头,抬手抚上自己的致命处,眉头压得愈发疑惑。
霍宁憎趁热打铁:“戴裕铭实验室爆炸时,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俞总从胸口抬起头,盯着门缝里两人,似乎在迟疑要不要如实回答这个问题。眉间来回松紧了数次,他总算蠕动双唇。
“是。”
霍宁憎和尘微对望一眼,从彼此眼神中读到某个肯定答案。
“可是,当年在现场还找到了属于第三人的人体组织。”霍宁憎眸中闪动意味深长的暗光。
“你说什么?”俞总整个人一僵,旋即头直摇,“不可能!没有第三人!绝对没有第三人……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霍宁憎唇角浅勾:“我没说现场有第三人,我只是说,现场有第三人的人体组织。”
“什么意思……”
哗啦——
尘微眸中蓝光猛然一亮,正闭合的大门下一刻打开。俞总被霍宁憎抛出的问题吸引,没再试图关闭。
霍宁憎往前一步将尘微揽入怀中,他战栗僵硬的身体才开始逐渐缓解。
“那个想法最初冒头是Cures死后,有一次我去看望何宴。”
Cures死后不久,霍宁憎在忙碌的工作中稍微得空就去看何宴,那天他一打开他家门,人是一如既往地泡在一地酒瓶中烂醉如泥,他第N次将人从地上捞到沙发上,而后招呼医护过来替他检查。
医护被霍宁憎直接安排在隔壁住下随时看着人,但何宴对日常检查极其抗拒,所以只要生命体征数值没到响警报的程度,他们都没办法为他做检查,只有每次自己过来摁着他,他才稍微配合些。
“还是饮酒过量,已经打了解酒针和营养剂,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向霍宁憎汇报。
霍宁憎摆摆手:“嗯,出去吧。”
打了解酒针的何宴没开始那么混沌,意识半醒不醒,像个树懒似的挂在霍宁憎腰腹上哼哼唧唧。
“要是……他是人类、是血肉之躯就好了……就不会被俞总那样控制……人类和、和纯机器人的区别、区别就是心脏和大脑……要是我、我早点给他移植一套心脏和大脑……他是不是……就能变成人类了……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就能像尘微那样……只要拥有人类基因产生的情感……做再多情感拔除手术都没用……我也……不会再纠结……爱上我的、究竟是冰冷的程序还是……还是真正的情感……”
“你说,戴裕铭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看似有疑问词,霍宁憎用的却是肯定句语气。
这句话和俞总仿若相溶的化学反应物,他先是迷茫蹙了下眉,接着强烈的难以置信在他眸中越放越大。“你是说……你是说……”
“是。”霍宁憎霎时抢过他话头,“我们怀疑戴裕铭在你身体里植入了人类心脏和脑神经系统。”
俞总整个人触电般一阵狠颤,这颤抖迅速蔓延全身,连指尖都抖得模糊不清。
“不可能……不可能……我自己身体里有人体器官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质问声嘶力竭,看向面前那两人的目光栗栗危惧,像在看什么可怕的怪物。
“他是戴裕铭。”尘微紧篡霍宁憎衣角,世人皆知,“戴裕铭”三个字是“一切皆有可能”的代表。
“若猜测为真,我们找到的部分应该是他手术时的残留。”霍宁憎射向他的目光犀利,“敢不敢验证?”
俞总面色极其复杂又似乎陷入迷茫空白,嘴巴张张合合才断续吐出“怎么验证?”四个字。
“若是戴裕铭有心为其设置了隐蔽系统,目前世上恐怕还无人能破解。”霍宁憎瞳孔聚焦到他左胸,“唯一的办法,就是拆解你身体。”
啪——
引爆器刚从他手中滑落,下一秒他就急不可耐从左胸口拆解自己——掀开外皮,卸下胸骨、扒掉一系列复杂的机械构造,当一个拳头大小的机械小盒赫然出现时,他捧着一堆零件的手猛然顿住。
见光的一瞬,机械盒亮起,盒身上出现一张带梨涡的简笔画笑脸,之后笑脸消失,显示一行字:
“请输入密码。”
没多加思考,俞总几乎是本能地摁下自己生日。
叮——
“密码正确,欢迎查看独属于你的惊喜。”后面又出现那张略显调皮的笑脸。
哗啦——
盒子打开,一刻完整的心脏鲜活跳动在众人眸中。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刚响三声,俞总面前那个他几十年都没能解锁、内置芯片的水晶小锁挂坠陡然大亮,在前方投射出一幅人体器官全息立体图,旁边还有一行字:
这是我悄悄放进你身体里的礼物,用一颗完整心脏和脑组织中带有纺锤体神经元(von Economo神经元)的前扣带回皮层,组成的一套简易版的心脑血管系统。
图文消失,一封设计别出心裁的信纸铺开,闪着金粉色美丽光芒的文字一个接一个出现:
欢欢:
虽然我是一名机械师,但我一直认为,只有拥有鲜活跳动心脏时说的爱才是有灵魂的爱。
跳动的心脏给你了,我们放肆相爱吧。
酒酽春浓,坠欢可拾。
傻愣了半晌,俞总神情开始变幻莫测,最初有些迷茫,而后是挣扎扭曲,最后一种支离破碎到惨烈的无助战胜一切。
“可拾……可拾……”他举起颤巍巍的指尖指着那封信,望望信件又望望霍宁憎和尘微,似乎极渴求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答案,“是可拾……是可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癫狂大笑,笑得站都站不稳,笑得整个人抖动到几乎痉挛,笑得泪花如喷泉四溅,他一步一步踉跄后退,啪地撞上休眠舱的那瞬,笑声戛然而止。
摇晃的身体缓缓转过去,那看了几十年的安详面庞突然成了无法消化的经年积食,死死堵住他每一寸血脉,呼吸道出口被冰冷铁墙堵住,气息统统被挤压在狭小胸腔。
哗啦——
战栗不止的手误触到开关,休眠舱猝然开启,惊慌失措间他被舱壁一绊,毫无预兆摔了进去,脸堪堪停在戴裕铭脸毫米之处。
啪嗒——啪嗒——啪嗒——
滚烫的泪砸落在戴裕铭毫无生气的脸上。
挤压到极限的气息彻底爆发时,他猛地将沉睡几十年的人捞起死死抱入怀里。
“啊——!!!啊——!!!啊——————”
凄烈的吼叫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地下室被惊天动地的恸哭震得直晃动。
等到彻底叫不动时,他目光逐渐呆滞黯淡,但抱着戴裕铭的双臂还在持续收紧,那瘦弱的身板几乎被勒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