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看你,想不想见?是之前喜欢找你玩的小少年吧?”
“不见。”
这两字回得干脆淡漠,不带一丝犹豫,尘微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过他,霍宁憎跟他说过情感格式化的事,但亲眼目睹冷淡成这样的人,还是难以置信,他愣怔了好一会才回神,而后失落耷拉下脑袋。
病房门被摁响,谭丞远程开了门,护士拎着一个塑料袋进入:“少爷,这是来探视那少年让送来的,说是尘先生爱吃的海鲜焖饭,我们查验过了,食物是安全的,您看怎么处理?”
谭丞征询的目光望向尘微,尘微轻阖双眸。
“扔了吧。”
谭丞肉眼可见地愉悦,一把扯过那塑料袋丢进垃圾桶:“对嘛,这才对嘛,给你配备的高级厨师团队已经落实,想吃什么尽管说,以后这种小摊上的垃圾就别碰了。”
垂头丧气回到学校,星空璀璨的夜裴绍意头顶乌云密布。经过训练场时,意外看见霍宁憎独自坐在看台,头顶有一大块跟他一样的乌云。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默默坐在他旁边,过了一会幽怨的声音飘过来:“不是假期,干什么去了?”
“找他,但他不见我。”更幽怨的声音回道,“我想尘微哥。”
霍宁憎捻起雪茄吸得惆怅:“我倒是见了,还不如不见。”
裴绍意不明所以:“为什么?”
“等你有喜欢的人就懂了。”霍宁憎起身长舒一口气,推了下他,“走,带你吃夜宵。”
***
科技展一结束,何宴马不停蹄赶往塞卡星Cures的工作地,在得知尘微的事时,他想见到Cures的心情达到顶峰,但要准备科技展实在走不开。
到达他工作的塞卡星星球科研中心的时候,还没到下班点,他在门口躁动不安,为了给Cures惊喜,他没说自己会过来。
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点,大楼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何宴抻着脖子张望,塞卡星人由于气候原因皮肤偏黑,所以当那个白天鹅似的人刚露了头,就被他一眼精准捕捉。
“Cures!”
惊喜的呼唤穿透重重人群,他看见那人明显一顿,循着声音望过来视线相撞的刹那,他们同时点燃彼此眸中的火。
“宴哥……宴哥!”
其他人也统统朝他看来,但在眼中皆成了高度虚化背景,只有那个喜极而泣飞奔而来的白天鹅的脸越来越清晰。Cures直接蹦进他怀里,双腿圈住他腰,他熟能生巧稳托住人腿根。
他们不顾旁人目光直接吻住彼此,这次分别的确过久,每天的视频也不过隔靴搔痒,甚至是思念促化剂。
“怎么突然过来了?”Cures在车后座扒在何宴怀里不肯撒手,他们一路吻着进入何宴临时租的智能车里,带着剧烈喘息分开时,各自嘴唇都有些红肿了。
“想某人想得快相思病晚期。”何宴又从他额头一寸一寸吻下去,“再不赶来看一眼,我就无药可救了。”
“相,思,病。”Cures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我好像不会得这种病,我去收集数据,模拟得病,这样,我们就有相同的感受了。”
何宴失笑:“哪有人上赶着得病的?带你吃大餐,想吃什么随便挑。”
Cures嫌弃嘟嘴:“塞卡星可真是美食荒漠,还是买菜自己做吧,我给宴哥做。”
其实何宴很喜欢吃Cures做的菜,作为科技界大佬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机器人做的饭菜会有烟火气。
“你是与众不同的,Cures。”他把人紧紧搂住,拼命感受他的温度,“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汽车疾驰在华灯初上的日暮交替时分,塞卡星的晚霞很美,他们在漫天橘彩下驶向远方。
肚子餍足人也餍足的深夜,何宴抱着熟睡的人安静失眠,他知道自己无法抑制的不安来自哪里。
尘微还只是半机械人,居然就能被情感系统彻底控制,曾经可以为其付出生命的人,说不爱就不爱,干脆到残酷。
他悄无声息调出Cures的情感控制系统查看,一切运转正常,且爱情这一指数高到一骑绝尘。似乎稍微安心了一些,但当目光瞟到那个“格式化”启动键时,他慌忙关掉全息屏幕,将怀里人抱得更深。
“宴哥……怎么了……”在睡梦中察觉到枕边人的不对劲,Cures突然醒来。
“你会永远爱我,对么?”何宴小心又迫切地问。
“不会。”
何宴浑身一僵。
“因为我活不到永远。”Cures从他怀里钻出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弯弯,“我只能爱/宴哥到,我死的那一刻。”
汹涌爱意倾巢而出,何宴第一次爱一个人到不知该怎么爱才好。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何宴一遍一遍重复,声音都开始哽咽,他觉得语言是如此匮乏,即使说再多遍“我爱你”都不足以表达出万分之一的爱意。
他同情霍宁憎,但又庆幸Cures和尘微不同,没有尘微那样复杂的背景,不会被卷入势力斗争,他只是众多S级机器人之一,没人会利用他去对付谁。
杞人忧天最没用,该做的是把握当下,用尽全力去体会每一次爱意。
“我要为你设计一个,只能爱我的程序。”他说得有些委屈。
“好。”Cures窝在他怀里撒娇,“宴哥可以对我做任何想做的事。”他故意在何宴耳边哈气使坏,“主,人。”
欲/火蓦地爆燃,他一口咬住人喉结,从缝隙挤出字句:
“下次你放假的时候,带你去见我家人和老板。”
月光震荡着晕开,和初升的太阳交融,暴风雨后的晴天美得无与伦比,有人在体力耗尽的美梦中观赏风景。
***
霍宁憎一张张翻看安插在惟谷的眼线简黎发来的照片,因为是偷拍,大多数照片都是侧脸背影或者被遮挡了大半,但他依旧认真看到每一张都放大不错过任何细节。
尘微回惟谷快两个月了,依旧是骨瘦如柴,霍宁憎硬忍住了无数次直接冲去惟谷抓人质问“你每天到底有没有在吃饭”的冲动。
照片还没翻完,简黎的加密情报传到:
[俞总常去地下六层,可能是他真正办公室所在。]
这是条重要情报,霍宁憎却蹙了眉。
惟谷的新品发布会刚刚落幕,俞总一走谭丞就去找暗卫任务结束下班的尘微,他今天特意嘱咐厨师提前做了一桌子好菜,准备带尘微去自己家吃晚饭。
会场其他工作人员也在陆续离开,尘微收到谭丞信息,从隐藏处出来朝他所在的舞台走去。
“尘微。”一见到人,谭丞立马喜笑颜开,加速小跑向那边奔去。
啪——
灯光毫无预兆全灭,会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尘微警觉高涨的刹那口鼻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捂住往偏僻处带。
那人极了解他的战斗路数,是提早看准下手精准压制他的,加上力气又大他一时挣脱不得,暗器口也被压着无法发射。
直到被强制带进一隐蔽小隔间那人力道还不松一分,浓烈地混着硝烟的黑咖味迅速填充小隔间。
尘微张口奋力一咬,他这口没留一点儿情面,指腹的血腥味漫入他口腔,但身后人力道竟还是一点没松。
他想给谭丞发定位,却发现所有信号被阻隔。
“别白费功夫。”霍宁憎低沉的声音贴在他耳边,“我开了强屏蔽系统,同时启用何宴的封锁程序,你发不出信息,他们也定位不到你。”
尘微的挣扎逐渐停止,但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身体一软就往下瘫。
“微微!”
霍宁憎赶忙松开手抱人,就这须臾尘微猛力推了他一把就往外冲,手刚碰到门锁就被以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道拽回,两只手腕被分别抓住摁在墙上,胸口以下被对方身体死死抵住。
他偏过脸避开那人极度灼烫的视线。
“心虚?”霍宁憎的语气仿若喷发在即却被紧紧抑制的火山,“那天不是装得挺像?今天怎么了?是太突然来不及做心里建设?嗯?”
尘微浑身颤栗,双唇抖动说不出一句话。
摁住自己手腕的大掌拇指忽而顺着腕心摸索起来,尘微心口陡沉,眼眸一抬惊望去时已来不及。
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的右手袖口处,那枚霍宁憎跪了三千台阶求来、已被做成手链的平安符在剧烈晃动中反射出一瞬门缝透过来的光。
暴风骤雨在霍宁憎眸中聚集。
“还说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