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宁憎意识恢复时,头晕头痛是最先降临的感觉,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楼顶巨大泳池,他浑身湿透的躺在泳池边,一只手还挂落在泳池里。
余光一闪,落地窗边的爱心鱼缸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他定睛望去。
浅白金微卷长发如水草飘逸,珠光渐变浅紫粉鱼尾被纱绸鱼鳍环绕,游动的背影在流光溢彩的如蝶翅的水光纱上衣后如梦似幻。
“微微……”他眼睛刹那被那背影填满,爬起来踉踉跄跄冲过去,“你回来了微微……”
噗通——
他跃下鱼缸朝那身影抓去,触碰的瞬间身影如金沙倏然而散,瞳孔一震,他惊慌失措拼命抓捞,那些金沙却被越搅越散,如热气蒸发消失。
直到一粒不剩,直到屏气达到极限,他猛地钻出水面,扒在鱼缸边剧烈喘息。
被强行泼醒的梦最怅然。
***
南宫吉源的身体早就恢复如初,也已正常工作了许久,但井鹤司刻意给他减少工作量,他过着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日子。
怕他一个人再有什么意外,井鹤司让他继续住自己家里,但没有强迫,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拒绝,当着他面好不容易压住兴奋的嘴角,转头就让人腾出一间大房给他做珠宝设计工作室。
井鹤司工作性质特殊,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但现在只要得闲一点就会回家。周末这天5点多就兴冲冲往家赶,因为南宫吉源说自己最近对做菜起了兴趣,想让他尝尝自己做的第一顿饭。
到家的时候,厨房门还关着,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忙碌的身影。南宫吉源没让人帮忙,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锅碗瓢盆被碰得叮咚直响。
就是这样混乱毫无章法的做饭身影,让井鹤司愣愣看了十分钟,直到一个盘子啪嗒摔碎才将他惊回神冲进厨房。
“别动。”他一把抓住快碰到碎片的手,“我来。”
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是用来设计高级珠宝的,不适合握杀伐过重的武器,不适合做家务活,更不能受伤,但南宫吉源说想做饭时新奇的语气,让他没忍心拒绝。
“鹤司哥?”南宫吉源有些意外地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井鹤司一如既往地对他说“善意谎言”,“一进门就听见有人放鞭炮迎接我。”
“抱歉啊,是我不小心。”南宫吉源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井鹤司说着就拿过扫把簸箕清理碎片,“明明有扫把,还傻到用手捡。”
“我就是下意识,一时没想起来。”南宫吉源笑笑。
他精神状态比刚来时好太多,只是曾经张嘴就离不开哥哥的他再未提及霍宁憎,井鹤司也不曾主动说起。
处理完碎片,他看了一眼灶台,一份口菇虾滑已做好盛出,砂锅里煲着土豆牛龙骨汤,砧板上有刚切一半的番茄,水池里还有泡着准备洗的蔬菜。
“歇一会。”他把人往外推,“接下来交给我。”
承认自己想多吃一点吉源亲手做的菜,但又实在舍不得人继续在厨房弄得一身油烟以及面对伤手的风险,反正让他稍微过过新奇的瘾就好。
“好吧,我太慢了,等我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饭。”南宫吉源转身端起做好的口菇虾滑,“我先放到智能餐桌保温,那还是麻烦鹤司哥了。”
井鹤司的厨艺都是在星防部给吉源开小灶练出来的,第一次送到吉源面前的那顿被夸非常好吃的饭,其实是背后失败几十次的成果,他永远只把最好的送到吉源面前,但吉源最心心念念的永远是他哥的红烧豆腐鱼。
饭菜全部上桌,井鹤司先给吉源盛了一碗牛龙骨汤,自己动的第一筷是吉源做的口菇虾滑。
“怎么样?”吉源咬着汤勺忐忑问,“我都不敢尝。”
“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故意将一整盘端到自己面前,“不敢尝刚好,都给我。”
“那我吃鹤司哥做的菜,还是鹤司哥做的好吃,和我哥……”
空气一瞬凝滞,两人同时顿住。
“我是说……这鱼很入味……”南宫吉源慌忙低头咬鱼。
井鹤司迟钝往自己口中送入一块虾滑,他正在纠结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毕竟吉源现在生活状态看着不错,那些伤痛在时间的长河中总会被慢慢治愈,自己在等某一天吉源能风平浪静自然而然地提起霍宁憎。
但今天吉源还是不小心划破封口,或许是老天提醒他应该对吉源说实话。他先故意找了轻松话题缓解僵滞的气氛,等吉源饭吃得差不多,才试探着开口。
“还吃么?”他问。
吉源摇了摇头,起身往门口去:“吃饱了,我去散会步。”
“嗯,那个……”井鹤司无声吐出口气,“尘微出事了,你哥他……不太好,你要不要,顺路去看看他?”
南宫吉源脚步一停。
深夜,北青萝总部天台。
从这里可以眺望至很远的地方,那些如缩小沙盘的景象尽收眼底,置身于此,仿若睥睨世界的主宰。
但高处不胜寒,冷风呼啸如无数恶鬼嘶吼。霍宁憎坐在天台边缘,任烈风扑打,指尖雪茄激亮,风比他抽得凶。
他凄静眺望惟谷方向。
“哥。”
微微一愣,起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些天他一直浑浑噩噩,总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身后人和他并排坐下,他才有实感。
南宫吉源将一袋啤酒放在他们之间:“咱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霍宁憎第一反应是起身将南宫吉源拉离天台边缘十几米,才重新盘坐在地。
“哥还是会习惯性保护我。”南宫吉源拧开一罐啤酒递给他。
“你是我弟弟。”霍宁憎像以往一样揉了揉他头发,“也是我,唯一还能保护的亲人。”
“我听说了,尘微的事。”南宫吉源也给自己拧开一罐。
“所以,你是来安慰你可怜的哥哥的?”霍宁憎捏着罐头和南宫吉源碰了下,仰头灌了一口。
“也不全是,其实,我早就想来见哥了,只是……之前弄成那样,不知道该怎么……”他没说下去,默然喝了一大口啤酒。
“傻不傻?不管你做什么,哥都不会跟你置气。”霍宁憎干笑了声,“这些天,哥没找你,是怕你不想见我,怕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反而刺激到你。”
“但你一直都在关注我情况,鹤司哥都跟我说了。”啤酒罐在南宫吉源手中浅浅凹陷下去,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哥从来没要求我不准对他有敌意。”
一罐啤酒已空,霍宁憎一只手夹着雪茄不轻不重抽了一口,另一只手为自己又开了一罐。
“你们是拥有自由意志独立而完整的人,我会尽力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但不会把我的想法强加给谁,这和你们对彼此是什么看法,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