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戴裕铭同房不同床,也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睡眠,于是总在半夜去看视频、资料等观察学习人类的相关东西。戴裕铭一开始忍着没说,还是他在看资料的时候听见那人呼吸过急,跑过去一看双唇泛白满头大汗,体温系统直接提示他戴裕铭高烧到39℃。
他赶忙按照医学知识系统的指导给戴裕铭贴降温贴喂退烧药擦汗等,一通忙下来,那人体温依旧居高不下,系统说物理降温最快,但现在怎么给全身降温是个问题,难不成直接把人塞冰箱?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低头一看,戴裕铭正抱着他手背贴在自己脸上,眉头似乎舒服得展开些。
他灵光一闪,直接上了床把戴裕铭整个人抱进怀里——没有什么比冰冷的机械体更适合物理降温的了。
怀中人的体温果然开始慢慢下降,从渐缓呼吸中也能听出也不再那么难受。
“什么时候能好?”他小声嘟囔,却把人抱得更紧。
然后他收到戴裕铭的消息:
[人生病需要治疗,机器生病叫故障,需要修理,都得有个过程。]
他不服气:“人类就是脆弱。”
在满地污泥里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才被无意踢到的碎片相撞的“啷当”声唤回神,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那些久远回忆。
回忆里生龙活虎总挂着纯真烂漫笑容的人此刻面无表情乖乖躺着,身体比他还冰冷。
他再也不必为他降温了。
***
霍宁憎疯了般找人,因为尘微开了XU1系统且刻意避开摄像头,他定位不到人也无法在任何监控里捕捉到身影。
但三小时后,他确定了尘微位置,以一种特别的方法——在某区的一家KTV,大部分包间内的监控他都能查看,唯独有一间无论如何都调不出,连何宴都没办法,要么被植入高级屏蔽程序要么被彻底损坏,联系工作人员去查看,发现门的智能锁已脱离主系统控制,他们无法打开。
凭尘微的才智,放平时绝不可能干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他很可能被打击得失去理智,甚至人都不一定是清醒状态。
确认位置后他于十分钟内带着两名下属风风火火赶到,KTV的十几个工作人员一直恭候到门口。
疾步到包间门口站定,猛力一推,门纹丝不动。
“尽箍咒,扫描房内生命体位置。”他对全系下令。
“报告,生命体位于距离门口二点五米的东北方向,根据其他同类型房间构造,那里应该是沙发。”
霍宁憎退开两步手掌一摊,一名下属将一把刚发行的GAA66超智微冲奉上,他手一握将枪管以30度夹角斜抵住门口拉开智能消音器。
些许沉闷的“哒哒哒”声伴着火光和碎屑一同迸出,除了两名下属,其他人都吓得掩面急退。
滋啦——门锁和被打出坑的墙体脱离,拉开一道细缝。
他把GAA66扔给属下,“去处理赔偿事宜。”
属下霎时明了,一是确实需要处理赔偿,二是老板不想让人看见接下来的场景。接下枪后他立刻带着所有人离开。
把门又推开些,一阵复杂的酒味扑鼻而来。眉头刚拧起,几步远处的景象闯入眼眸,他搭着门把的手一缩。
地上散了一地酒瓶酒罐,各类酒水混杂成难以形容的颜色,摔碎的玻璃片夹杂其中,茶几上还有十几瓶未开的酒,不过也大都七倒八歪,整个场面像刚打完一仗。
尘微像滩烂泥半挂在沙发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手里抱着一瓶洋酒,里面的褐色液体还在往外流,他的白色毛衣和裤子早已被染得五彩斑斓,袖子、领口等地方还在滴水,唇边的液体胡乱挂流在下巴和脸上,本来柔顺漂亮的浅金长发也湿得脏污不已。
他从未见过小人鱼如此狼狈的模样,就连那次被下药时也没有。
呼了口极深的气,才踏着满地污秽前进。
然而随着他的靠近,尘微却像有所觉察,先是颤着鼻尖闻了闻,旋即皱起烦躁的眉?
“味道……讨厌……”他小声嗫嚅,抱着酒瓶子翻身背对门口,像是要逃离什么,“别、别靠近……”
霍宁憎预料到他此刻极度排斥自己,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大步一跨直接到了沙发边。可能距离太近,自己气息弄得尘微剧烈挣扎着往沙发角落缩,但看着浑身发软不太使得上力,挣扎了半天也没挪多少,还把原本抱着的酒瓶摔了。
霍宁憎扶着着他背部将人托起,或许是身体突然被触碰,抵触达到顶峰,他忽而睁开眼,但只抬了一半似乎就抬不动了,从半露的瞳孔中,能看出他目光涣散。
啪——
他大概用尽了仅剩的所有力气将霍宁憎一把推出,霍宁憎因为酒水滑脚向后趔趄一步,“咔哒”一声将已是碎片的玻璃踩得粉碎。
尘微被反力冲得又摔回沙发上,惊恐万状地将自己抱成一团。
“可怕……”他浑身颤栗,含着惊惧
念叨不止,“霍宁憎……可怕……”
“讨厌……霍宁憎……”惧怕的情绪逐渐转变成厌恶,“讨厌、霍宁憎……”他声音里的愤怒越来越强,双手猛抱头陡然嘶吼:
“讨厌霍宁憎!!”
霍宁憎整个人一顿,睫毛在重呼吸上震颤。
他立在一地狼藉里,亲耳听那个人说有多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