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御清被青年突如其来的眼泪砸得措手不及。
他擦去步彤面上滚落的泪珠,一手嵌进对方的手心,反扣住他,手背上是指甲刻进皮肤的刺痛。
段御清看看步彤在蜷缩中散开发丝,发带落在床下,乌发流像青年白皙的脖颈,覆住消瘦的身体。
步彤面容煞白,额头全是汗,腹部重击般的痛楚深入骨髓,丹田恍若刺进数把匕首,搅动血肉,将体内摆弄的鲜血淋漓。
被挖去金丹后的病症,来得这样猝不及防,混着胃部的烧灼,毫不留情地将青年处以极刑。
步彤体内滚烫,手脚却冰凉,手心的温度成为他唯一的热意来源,他将手攥得更近,手背皮肤绷紧,凸出蜿蜒的脉络。
段御清撩开步彤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手下是颤动的眉眼,他立刻起身坐在床上,搂住青年不住发抖的身体,恨不得将对方嵌进体内,换他承担步彤的痛楚。
步彤抓住男人的衣襟,靠在他的肩上,闷声道:“丹田……疼。”
段御清怔了下,低头去看青年哭红的眼尾。
他早知青年体虚的病症出在丹田,耳边赵医师的劝告犹在,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坚守的道德本心居然能让对方吃这么大的苦头。
段御清寻求的答案在此刻已经显得不再重要,不管步彤如何想,他早为对方降低底线。
为了个等不到的答案,他对此心甘情愿。
段御清伸手搭上步彤的肩膀,动作缓慢地撩开青年颈间的长发,低头埋在对方的脸侧,呼吸充满青年的气息,恍然间他又闻到那股从对方体内散发出的花香。
步彤垂首缩在男人怀中,任由他解开腰带,咬出血的唇瓣被撬开,痛至极点的身体轰然爆发,那种火焰烧遍全身,他探出双手寻找慰籍。
手下苍白的皮肤盛开红痕,段御清抚上他的脸,看他在哭泣中倾泻出痛苦,任由对方将自己咬出血,然后被那星点的刺痛燃透神志。
窗外吹进的风,将满室的暧昧揉过几千次。
步彤听到身体内的喧嚣血潮积攒于对方的身侧,转瞬即逝。
段御清指尖流过青年的发丝,对方躺在他腿上,他的手搭在步彤的丹田,轻轻揉着,试图帮对方减轻痛楚:“好些了吗?”
步彤靠在他的腿上,入眼是男人轮廓柔和的下巴,他停了下,就对上对方的眉眼:“还是疼。”
段御清手中动作不停,叹了口气:“待明日天亮,我去给你抓几副药,吃了多少会好受些。”
步彤有些心不在焉,张了张嘴:“没用的,丹田破碎,我把金丹丢了。”
他终于愿意主动掀开掩藏过去的帷幕一角。
短短一句话,承载了步彤痛苦的全部。
段御清神色如常,没有任何震惊,只觉得心疼,心间刀割般难受,连说出的话都带上苦涩:“会好的。”
段御清依旧没去探听步彤的过去,青年愿意说出这些已经足够。
对方将最大的伤疤撕开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段御清将青年搂紧了些,来来回回还是重复那句话:“会好的,我带你回家,会治好你的。”
步彤轻声答应,垂下眼皮。
——
段御清心疼步彤,让他养病,在镇子上足足多待了十几天。
久病难医,这后遗症来势汹汹,像是此前强撑赶路耗完了精气,现在就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步彤成日里吃不下饭,多吃几口便全会吐出来,段御清好不容易养出的二两肉又掉了下去,只剩层皮肉盖在骨头上,刻出道道凹痕。
系统一语成谶,懒得再说步彤,仍由他自作自受:“下回还吃吗?”
步彤刚吐完,嗓子里还泛着酸味,但还是嘴硬:“吃啊,多亏这次生病,他终于还是让我吃到嘴了。”
段御清自从跨过心里的坎,也不再墨守成规,步彤想要,他就哄着给他,总归来说还是给人治病。
不过他自己倒成了医生。
一来二去的,步彤的丹田也逐渐见好,不似之前那般日日刺痛。
夜里段御清抱他的时候,摸到青年身上凸出的骨头,就会说他太瘦,然后便将人搂紧,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步彤这几日身上难受,心里却美滋滋的,过上神仙日子,都要把报仇那事抛之脑后了。
系统看不过去,就提醒他。
步彤听见,就不笑了,眉眼都压下去,其实他也记得,却总是不去想,刻意回避,归根结底还是沉沦在安稳日子里。
但是不行,要是连这个念头都被消磨掉,他在这世上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但他也舍不得段御清。
记忆中有那么多人都曾畏惧他,嫉妒他,表面上端着副和气模样,背地里恨不得生食血肉,所以待他失去修为后,那些恨就全涌了出来。
怕和恨,尽是他看见的人怀揣的所以情绪,只有段御清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