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你金丹受损……”
“你不介意?”步彤打断了男人的话。
段御清顿住,解释道:“怎么会,我会治好你的。”
“骗骗小孩子算了,要是这么简单,怎么不治治你的病?”步彤假意怨毒的问道。
段御清叹了口气,将青年的发尾拢在手中,安抚道:“我的病没你的重要。”他没将赵医师的提议告诉对方,在没确定对方的想法前,他做不到将自己的情感强加在青年身上。
这本就是他的事。
步彤垂首,视线顺着那缕发丝移到男人的腰间,云纹玉佩安静悬在对方腰间,泛出的柔和微光晃碎青年瞳仁内细碎的幽暗。
步彤抬头与男人对视,道:“自金丹受损后,我整日浑浑噩噩……受到无尽屈辱,他们都在笑,笑我只能当一辈子废人!”他顺势拽住男人的手,“你说你会治好我,你凭什么治好我!”
说罢,他松开段御清,往薄毯里缩了缩,蜷在床头。
步彤演得尽兴,丝毫没注意男人愣怔的神情。
青年的声嘶力竭在男人眼里化作无声的挣扎求救,段御清的平和宛如被雨滴砸破的春水,泛起的每层涟漪都叫心疼。
紧接着,青年瘦弱的身躯被拢住,段御清将步彤搂在怀中,指尖滑过发丝,搭上对方的额头,尽数脱出:“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去,回归灵宗,那里会有办法的,曾经有许多丧失修为的人去求药,藏书楼里有药方,治好你轻而易举。”
段御清没说谎,归灵宗本就是以药化灵,提纯灵气立足于世,若不是因为如此,遭到修真界的人觊觎其助人修行的能力,也不会隐于世间。
步彤将头埋在男人肩膀,环手搂住段御清劲痩的腰,宽大袖摆下的手蹭过对方腰间的玉佩,他敛下眼眸,藏起眼底黑沉幽深的无底暗河。
最终步彤还是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男人,同他去归灵宗治病,对于段御清潜藏其中的含义闭口不提。
两人就负责这件事僵持着,步彤要靠这个拿捏对方,故而将他的情绪高高悬起,段御清则是认为青年的沉默是举棋不定。
他猜不透步彤的想法,但他愿意等,等对方走向自己。
在此期间,他要照顾好这个遍体鳞伤的青年。
两人在庄院里又待了一天,临走时,赵明棠将荷包又还给了步彤。
步彤接过荷包,朝女人投去疑惑的视线。
赵明棠扬眉一笑,指了指一旁收拾衣物的男人,道:“路费,他借的,早上提前拿了些走,让我把剩下的给你。”说着,她又拉起青年的袖子,步彤像个娃娃般被她一阵摆弄,“我说他早上拿钱做什么,原来是给你买衣服去了。他自己还穿着我爹的旧衣裳,对你倒是舍得。”
青年身上又换回了白色袍子,如同水墨画,静静立在那里,一头青丝被条墨色发带松松系起末端。
那是段御清早上递给他的,他不会弄,就草草系了下,系统还骂他是废物,他嘲笑系统懂个屁。
赵医师站在步彤身侧,看见青年就想起段御清前些日子说的话,他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男人的选择是对的。
他总觉得那青年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似在画前蒙了张油纸,隐隐约约地让人看不透彻。
赵明棠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在青年脸上流连:“我总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她敲了敲脑袋,表情纠结。
落入耳中的话,引起步彤的警觉,他记忆里并未见过对方,赵明棠何来的眼熟,于是他道:“我先前并未见过赵小姐。”
“是么……”赵明棠五官拧在一处,察觉到对面男人转身过来,才恢复如常。
段御清拎起包裹,里面皆是为青年准备的衣物吃食,走到几人面前,先是对步彤道:“可以走了。”
他又转头,对赵医师行礼。
站在老人身侧的赵明棠跃到一旁,颔首道:“我可不敢受你的礼,段长公子。”
听到女人称呼的步彤有些意外,男人只告诉自己他的名字连同身为归灵宗弟子的过往,没曾想还有这样的身份。
兜兜转转,自有天命,他不愧是天选之子,一钓就钓了条大鱼。
——
将两人送走后,赵医师先一步进屋,独留赵明棠在原地盯着两人散在天边的影子。
电光火石间,青年低眉浅笑的模样又浮现在脑中,不同的是,他穿着身繁杂华贵的弟子袍站在年轻公子的身后,侧身认真挑选摊位上的法器。
年轻公子指着他对赵明棠道:“这是我…未过门的道侣。”
面前公子的相貌与段御清有三分相似,眉飞色舞的,是归灵宗的小师兄,长公子的亲弟弟。
赵明棠脸色一变,飞快转身回屋,推开房门扯过纸笔就开始写信。
屋内闪烁的烛光骤然湮灭,光线透过狭窄的瓦缝艰难渗进来,赵明棠握紧手中笔杆猛地转头——
“谁?”
斑驳光影将屋内渲染得迷糊不清,暗处悄然探出的手将女人的惊呼捂在口中,赵明棠死死地抓住颈间的双手,在失去意识前将信纸攥进手中。
等女人不再动弹时,来人掏出对方袖口被揉成一团的信纸。
展平纸张后,那封寄给归灵宗小师兄的信同整座庄院在烈火中燃尽,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