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头去瞧,只见大厅空荡荡毫无一人,大片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餐桌上花瓶里插摆的花朵娇艳欲滴,精致漂亮的餐点还泛着热气。
无人的环境让连栖觉得放松,他松了口气,踩着拖鞋小跑出来。
岑厌让他好好吃饭。
他要听话。
连栖坐上餐桌,一低头却是呆住了。
全都是他喜欢吃的。
心里好像被酸酸涩涩的情绪填满,连栖楞楞抬头,一下和落地窗外浅笑的连母对上了视线。
她抬起手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又在头顶比划了个兔耳朵弯弯。
是逗小孩经常用的动作。
“宝宝,吃饭。”
连栖唇轻轻动着,下意识跟着连母念了出来,他看到对方露出了绚烂笑容,也跟着扯起唇。
盘里的虾饺晶莹剔透,连栖低垂着头,慢慢咬了一口,鲜香的汁水满嘴爆开,说不出为什么,这一只虾饺他吃的格外慢,总觉得吃起来是不一样的。
直到此刻,连栖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好像有家了。
连栖又咬了一口虾饺。
家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很陌生的概念。
是他从没体验过的。
但面对这陌生的感觉,连栖并不反感,相反他还有些开心。或许该说,只要有岑厌在的地方,就让他感觉安心。
连栖弯了弯眼睫,小腿轻晃了下,暴露了他现在颇为愉悦的心情。
他会乖乖等岑厌回家。
与此同时,岑家祖宅建立在郊区,依山傍水,是带有中式风格的建筑。后院种满花卉,层层叠叠的绿浪后是高大的祠堂。
岑家主不知何时起格外痴迷古代文化,特意盘下这处宅子不说,还斥巨资修建了祠堂。
岑厌就跪在祠堂里,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衣裳,膝下是冰凉冷硬的地面。
这是岑家主崇尚的治理之道,他有资格管教自己的孩子,也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他极力效仿着古时大家主的做法,掌控着身边所拥有的一切,不可撼动,不可逾越,不可挑战。
“先跪一个晚上吧。”这是岑家主昨天见到岑厌说的第一句话。
身为岑家的私生子,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监视下,哪怕岑家主并不关注,也会有人上赶着要告密。
他们恨不得把证据甩到岑家主面前——岑厌竟然和连家的人有交际。
哪怕岑厌只有一丝向外的表现,岑家主也无法忍受。
更遑论岑厌站在他面前时,比他高小半个头,低垂着眸,明明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眼神却平静无波。
好像有什么脱离了掌控,让岑家主莫名生出怒意。
“别跪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轻柔的女声响起,身边飘来茉莉香,但不是独属于植物的清香,而是香水熏陶的香精。
女人身姿婀娜,一身青绿旗袍,踩着细跟,祠堂外的保镖恭敬喊她一声二夫人。
岑家主妻子亡故后,他不仅在外彩旗飘飘,甚至荒唐到直接把喜欢的情人儿接回祖宅,养在身边看情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岑厌的母亲就是其中一员。
“母亲。”岑厌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喊了声。
余玉嗯了一声,见岑厌没有起来的意思,她拧了下细眉:“听说你见到连家那位找回来的孩子了?”
“见到了。”
余玉没再说话,岑厌只听到高跟在地上走动的声响。
“你父亲找你谈话。”她声音淡淡。
“嗯。”岑厌回应简单冷清。
“还不滚起来?”余玉拂了拂裙摆,掸掉不存在的灰尘,狐狸似的眼睛微狭,竟没一丝属于母亲该有温度。
“是。”岑厌撑着地才能起来,他的膝盖已经刺痛麻木。
“劝你顺着点他的意思,不然打断了腿我可是救不了你。”余玉残忍开口,随意挥挥手像打发一只脏狗。
“滚吧。”
天色逐渐昏暗,月色隐匿,少年趴坐在窗前的地毯上,认真的盯着外面。
“夫人,小少爷这……”张姨刚要说话,就见连母轻摇了摇头:“没事,不要打扰他。”
厨房灯火通明,连母亲自下手切菜做饭。她今天亲自去见了以前连栖待的孤儿院的院长,院长年岁已大,在提起连栖时还是止不住露出慈爱的神情。
连栖从小就乖巧,什么都不争不抢,一张小脸白嫩可爱,特别惹人疼。
吃饭也从不挑食,不叫人多操一份心,还没大人腿高的小孩儿,到饭点就嘿咻爬上桌子,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吃饭,吃的脸颊一鼓一鼓。
但连母听了却只剩心疼,连栖越是乖巧,她越是难受。
“小宝,先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连母把热气腾腾的汤盛出,柔声安抚。闻言连栖偏了下头,随后伸出手掌轻轻贴在窗上,他并未表现出焦急的动作,但连母却能感受到此刻连栖的不安。
晚上了,岑厌没有回来。
连栖本能摩挲着窗户。
初夏天气多变,窗外隐隐绰绰是树的黑影,伴着天际一道亮光闪起,风吹的树影朝一边倒去。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连栖注意力集中,被这突然的巨响惊的往后一挪。
“夫人,好像有人来了!”
“这么大的雨,不会是那孩子吧。”
大雨瓢泼,几乎瞬间形成密不透风的雨幕。
灯光穿不透雨幕,伴着哗哗的声响,连栖看到一柄黑伞孤零零支起,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伞下的人迈开步子,带起一路水花。
岑厌来了。
与此同时,他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