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续办的很快,下午病房便空了出来。
连栖安安静静坐在后座,围巾层层叠叠,几乎把他整张脸裹住,眼睫低垂,从前面看,他两颊微鼓,乖巧的要命。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条手链。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汲取些勇气。
江城的深秋格外寒凉,可车内暖气开的很足。
连栖感觉手心都汗津津的。
打湿了手链。
可他固执地,依旧舍不得放下。
连渝拉开车门,他已经做好连栖面对陌生环境可能会抗拒的准备,可没想到连栖慢吞吞下了车,他看着面前庞大的庄园,眼珠都没有转一下。
仿佛他的世界只有面前一方天地。
他不在意自己在哪里,他只在意岑厌在不在。
连母轻轻抓住他的左手,牵着连栖走入这座缺少他十几年生活痕迹的庄园,这本该属于他的家。
大概是连母担心人多连栖不自在,偌大的庄园竟然空无一人。
连栖终于挪动了视线,他扫过这里的一花一草,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他瞳色很浅,专注时眼前倒映的景象,都聚焦于一点。
似乎,他看到了什么。
就这样呆愣愣站在了原地。
连家庄园一楼面朝花园是一排巨大的落地窗,秋日树木稀疏,风簌簌吹动落叶,轻易就捕捉到连栖的注意力。
只是他的目光却直直穿过树木,落到了落地窗后。
那是一道极高的身影,与连栖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他两指衔着烟,吞云吐雾间眯起眼睛,隐约可见凌厉的下颌。他半侧着身子,是极其嚣张的站姿。
半晌,他正过脸。
就这样撞上了连栖茫然的目光。
熟悉无比的面容,但是这张脸上光洁如初。
“小宝,小宝!”
连栖是跑着进门的。
连母在后面焦急喊他,可连栖很会装聋。
他就像那只麻雀,冲破了纱窗,迫不及待要落到自己的礁石上。
心跳的很快。
几乎是撞了上去。
连栖莽头扑进了熟悉的怀抱里,男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撞的趔趄一下,但很快稳住了脚。
他手中的烟还在燃着,火星不断落下。
怀中的人把他抱的很紧。
紧到身体都在颤抖。
岑厌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抬起手掐灭烟。
随后不知所措张开双臂,感受到怀里炙热的呼吸,他的心脏也莫名跟着跃动起来,一下,又一下。
他伸出手,就这样很轻地,在少年头上揉了揉。
赶来的连母和连渝看到这副画面,直接愣在了原地。
岑厌摊开手,挑眉开口:“连夫人把我请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个吗?”
客气说是请。
不客气说那就是坑蒙拐骗连哄带抢。
连渝查出来岑厌身份时,说嫌弃都是轻的。
江城两大世家,连家与岑家并名。连家祖上三代经商,连父从官,称得上有权有势又有钱,手中握着十几家公司,尤其是丰惠集团,一跃进入全球百强企业。
与连家不同的是,岑家本家是在海外发展,直到国内经济发展起来,这才选择搬回江城。与之相匹的是岑家家主的能力,狠厉无情,手腕强硬,不由分说便刮分了江城大半经济,惹得许多家族苦不堪言。
多年过去,岑家早在江城牢牢稳住脚跟。岑家黑白通吃,家主更是肆意,妻子早亡,他光明正大日日潇洒,不知在外留了多少种。
被他辜负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有不少大着胆子抱着孩子送到岑家,岑家主照收不误。
孩子留下,孩子妈给点钱打发了就是。
一来二去,岑家就养了一群年纪相差不大的私生子。
岑厌正是其中一个。
他不仅是私生子,还是其中最嚣张的一个。
平日里抽烟喝酒打架,仗着家世肆意妄为,不是一般的恶劣。
一想到那么乖巧的连栖不知道何时和这样一个人扯上联系,连渝感觉气的脑袋突突疼,谈何客气可言。
一群彪形大汉就这样去请人了,不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就绑过来,打到你服气。
岑厌只好乖乖张开手,做投降状,就这样被带到了连家。
连栖手中握着的手链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清脆的一声。
岑厌顺着视线去看,这一下却是切切实实地楞了。
“你哪里搞来的?”
黑色手链被拾起,岑厌掐住连栖的下巴,逼着少年抬头去瞧他。
很轻的木质香飘入鼻尖,是沉稳的气息,依旧是连栖熟悉的味道。岑厌下意识低头凑近了些,他眉峰很高,蹙起眉有些凶,不讲道理的那种。
“妈的。”连渝终究是憋不住了。
“你放开我弟弟!看不到他不舒服吗?!”连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几步上前,伸手一把揪住岑厌后腰把人提开。
岑厌正盯着连栖愣神,从他的视角,刚巧看到少年乖巧的鼻尖。
他那双杏眸圆溜溜地,盛着的是信任。
呼吸错乱一瞬,岑厌目光克制不住地下滑,落到了连栖的唇上。也是这时,连渝一把扯住他,几乎是毫无防备,他仰头朝后倒去。
可就在这时,腰上一紧。
就在连渝震惊的目光下,连栖向前扑出,双手一下揽住岑厌。
两人就这样重重摔到地上,岑厌反应很快,一手护住连栖的头,让少年整个人摔到他的身上。
岑厌闷哼一声。
连栖挂在他身上,下巴磕到男人坚硬的锁骨。
“抱。”
连栖很少开口,一开口便是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