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烧烤店闹事的混混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踢馆,否则在见到他们的一刻,店里的伙计就已经害怕得腿软了,才不会硬气地拒绝对方的白嫖,不以为意地等着对方带更多人来。
可他看找茬的人也不像是酒后神志不清的样子,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敢明目张胆地出来耍横的?
关键是,挑事的无赖一个人不讲理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叫来那么多没脑子的“小弟”来给他撑场面。
可见这帮人作恶已久,只不过从前没被发现。
他们的胆大包天很有可能就是在天扬戒网瘾中心培养起来的,可以想见这个养蛊场必然是灭绝人性的人间地狱。
这个非法机构是怎样运作的,又是如何做到让掌权者一次次冒着风险保下它的?
第二。
假警察冒充国家公职人员四处招摇撞骗的底气是哪里来的?
辖区派出所可是每天都会安排人手站岗和巡逻,他们难道不怕遇到真警察被揭穿吗?
即便是他身为身份清白的警察,去敌方卧底都还要提心吊胆,小心行事。
他们可是用假身份混进四处都是警察的环境里的,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翻车被抓吗?
第三。
天扬戒网瘾中心和这些假警察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是两伙人合作分赃,还是由某一方主导?
穆扶奚修长手指噼里啪啦在笔记本自带的键盘上跃动,越敲越快。
屏幕上幽微的荧光照在他白皙清俊的脸上,在黑暗夜幕的森森鬼气中生出了浩然正气。
长夜漫漫,总有人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为了真理与正义负重前行。
穆扶奚连夜写了两万字的书面报告打印出来,连同拷贝到U盘里的证据一起装进文件袋里。
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五点,天都蒙蒙亮了,他甚至透过干净的窗户看到了拂晓的朝霞和日出。
或许是他平时的睡眠时间都很健康,熬了个通宵,竟从头到脚都冒出了森冷的寒意,仿佛有阵阵冷汗从他后背上渗出。
还有两个小时才上班,穆扶奚抓紧着两个小时的时间上床打了个盹。
他的生物钟只管时间不管时长,不论几点睡,总是能让他准时在上班的时间醒。
天光大亮后,穆扶奚驱车前往刑警队上班,像幽灵一样飘进办公厅,顶着浮肿的眼泡和三层眼皮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门,把呕心沥血整理出来的劳动成果提交了上去。
他们刑警队的队长蒋宇凡今年三十七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两个孩子都不满五岁,正是闹腾的年纪,蒋宇凡昨晚也是被老二的哭声吵得一宿没睡,两只眼窝深陷,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这会儿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不禁脑仁疼,对上穆扶奚同样憔悴的面容时一怔,随即拍着穆扶奚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穆啊,不是我不尊重你的辛勤劳动,但你看我像是看得进这么多字的样子吗?你还是给我简单陈述一下吧。”
穆扶奚话不多说,直接把U盘插进了蒋宇凡的电脑里,点开硬盘里原有的播放器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才放了十秒,蒋宇凡的脸色就变了,指着电脑问:“你这录音哪来的?”
穆扶奚一五一十地说:“我昨晚在烧烤店现场录的。”
蒋宇凡叉着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明眼人都能看出,视频里的人执法态度是有问题的,被群众投诉也无可厚非。
可辖区派出所是他们刑警队常打交道的兄弟单位,他和派出所的所长还有相当密切的私交。
大家都是在一片区域当差的,要么就大义灭亲秉公上报,要么就仗义说情承担一部分连带责任,最不可行的就是落井下石推诿塞责。
有关部门的主管领导不好当啊。
世情和人情跟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
正当蒋宇凡犯愁之际,穆扶奚又点开视频拉着蒋宇凡看,手指伸到屏幕前,指着对方胸口贴着警号的地方说:“仔细看警服上的数字,每一位的大小都比我们胸前的要小,就算是被执法记录仪遮挡了几位也看得出一共八位数。”
蒋宇凡一脸震惊,随即眼中一亮,连忙凑近一看。
还真是八位数。
见鬼了。
在他们公安系统内,警号通常为六位数,只有极个别的司法警察的警号是七位数,视频里的警察胸前的八位数警号跟过家家似的,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蒋宇凡气得手抖却强作镇定,指着电脑屏幕,掷地有声地说:“查,务必严查!这样损毁我们公安干警的形象,必须一查到底,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