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呓海咋了眨眼,没有吭声,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今天,真是把从前没有哭够的都哭出来了呢;眼泪,好像有点太便宜了呢。可是,现在要不哭的话,也许以后就再没有机会像这样子痛痛快快的掉眼泪了吧。轻轻叹了口气,孟呓海觉得自己的心轻松了不少: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和你们一起;只是,我一定不会再这么任性了。
“锁魂链”终于紧紧的缠住了孟呓海。黑无常得意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继而像是想通了什么,用力一扯锁链:这一回有那女的替他挡下“锁魂链”,下一回可就没人替他挡着了。先把那碍事的女人抓回来也好,反正这两人,自己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锁魂链”收到主人的指示,迅即带着孟呓海回撤向黑无常。
眼睁睁看着孟呓海被带离自己身畔的凌峙桀,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就在“锁魂链”回撤的瞬间,一手扯住了缠在孟呓海腰间的铁链。
手指碰触“锁魂链”的那一秒,凌峙桀只觉心胸如遭巨击,五脏六腑仿似翻江倒海般的痛楚、难受;整个灵魂都要不受控制的跟着那条细细的铁链飞去。“锁魂链”──先勾死灵、后锁生魂。
“峙桀,放手,你快点放手!”孟呓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敢相信凌峙桀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峙桀,你听到了没有,我叫你快放手。我、我不要在死后还欠你什么,我才不要到来世去还债呢。凌峙桀,你不放手,我也、我也不会领你的情……”
模模糊糊中,凌峙桀好像听见孟呓海又求又骂的说着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却是一点都没有听清楚。脑子中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松手。结局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也无力去推算、测度了,一切貌似都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了。不、不对,从一开始,自己就掌控不了一切;一时心急,脑热的追来这黄泉之国救人。终究是自己太天真的把所有事情都想的太简单,同时也太高估了自己。事到如今,除非有奇迹,否则自己和呓海无论如何是逃不过此劫了。
凌峙桀紧紧拽着“锁魂链”,只是出于本能的拽着链条,拽着这唯一能留下孟呓海的东西。思绪一点一滴的开始离他而去,就连整个神识都好像在恍恍惚惚中随着锁链被剥离而去,只剩下一具留有余温的躯体。
“不,不要……”孟呓海不忍心的闭上了双眼。因为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灵魂受自己所累而被带离他那还有心跳、呼吸的□□: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任性的错……
“呵呵……”黑无常感受着手中铁索的动向,轻声的笑了:别松手,就这样一直不要松手;如此,“锁魂链”才能把你们两个的魂魄一并拘了来。“哈哈,哈哈哈哈……到最后,赢得还是我……”
黑无常狂笑的看着仍自挣扎却无力回天的两人,心中的得意却在下一秒退散无形,张狂的笑容亦在同一时间凝固在了脸上。
四周的空气仿似突然间被冰冻了起来,发不出一丝的响声。就连原来弥漫在四野的狂笑声,也在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相交声后,如潮般退却无踪。
黑无常的双瞳定定的直视着不远处“锁魂链”上的一柄黑色长剑上。长剑黝黑却不失金属光泽,剑气森森如嗜血凶兽,紧紧的将“锁魂链”钉在当场。
“魔、魔尊!”白无常紧紧的等着“不争剑”,口中喃喃自言,“怎么会、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低沉、惑人的嗓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自远而近的在这幽暗、血红的黄泉之路上扩散开来。随着声音的散去,黄泉路的远处慢慢走来一人。
那人慢慢的走来,就像在欣赏这望不到尽头的彼岸花。花、叶永不见的彼岸花,将这条永无止境的黄泉之路渲染的更加悲凉、凄切。每一次走,他的心头都止不住涌起一股悲凄;那时如此、现在亦如是。
叶铭枫轻轻低叹一声,人已到了孟呓海与凌峙桀的身边。
再见呓海,叶铭枫自己都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心境。这个承载了蓉儿一魂二魄的女子,和蓉儿是那样的大相径庭;若非亲眼所见,到死他都不会相信自己最终要找的人会是她──这个无论相貌,还是性子都不及蓉儿的孟呓海。
“这一次,你真的差点把峙桀给害死了。”叶铭枫又是一声低叹,将缠在她腰间、臂膀上的链条轻轻扯下扔到了一边。回头再看凌峙桀时,他的眉紧紧聚在了一起。伸手探去,古井无波的双瞳中猛然迸射出两道狠厉的眼神,冷冷的在黑、白无常周身转了几圈。
“好,很好,连我叶铭枫的人都敢伤。”叶铭枫渡过一道真气,稳住了在凌峙桀周身游走不定、几欲脱去的三魂七魄。森然的话语还未说完,人已站在了黑无常的面前。
黑无常狠狠的吸了口气,眼珠恐慌的四处游转,就是不敢正面对上眼前男子那双冰冷的双瞳。他怎么都没想到,躺在不远处的修真少年竟能让魔尊重视的这等地步。魔尊如今盛怒的情形,比起当年怕是犹有过之。
“魔尊。”白无常横跨一步,挡在了黑无常与叶铭枫之间。他深深吸口气,躬身道,“魔尊,我们实不知这少年与您的关系,还请恕我们不知之罪。”
“不知之罪?”叶铭枫冷冷的扫视着两人,淡淡的轻笑一声,“这天底下的事,你们能知道多少?一句不知之罪,就能掩盖一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无常被说的一滞,一时竟找不到可以为黑无常开脱的辩词,“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拘拿杨玉环的魂魄,岂料……”
“那你们拘到杨玉环的魂魄了没?”叶铭枫有意的瞥了眼身后的孟呓海,看笑话的看着他们,“还是说你们准备将错就错的随便带个回去交差。我怎么不知道现在这地府的规矩都成摆设了?”
“我,我们……”白无常看着叶铭枫,到底还是无言以对的长叹一声,放弃了辩解。
叶铭枫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既然无话可说,那他我就先带走了。”
“带走?”白无常与黑无常同时一愣,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看向叶铭枫。
叶铭枫邪邪勾起一抹浅笑,阴狠的盯着黑无常:“我若晚来一步,峙桀的魂魄定会被你拘走。以你那狠辣的性子,必不会放他脱胎再世为人。你便当我叶铭枫小气,有仇必报好了。峙桀若是无事,我自会放你回来;若是有事,你就等着做我炼魂的材料吧。”话音未完,叶铭枫大袖一挥,将黑无常整个纳入其中。
“魔尊……”白无常眼巴巴的看着黑无常被纳入袖中,却无能为力。魔尊的实力究竟有多深,没人知道。只传说若与天帝相交,前者或还稍胜一筹;是真是假,同样没人知道。但白无常却明白一个事实,放眼整个冥府,无人能接下魔尊十招,千年前不能,千年后的今天,更不能。所以,叶铭枫要把人带走,黑无常就只能乖乖的被带走,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叶铭枫等了几秒,见白无常不再吱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小心翼翼的抱起凌峙桀,对着孟呓海说了句“跟上”,渐渐消失在了无尽的血红色彼岸花的远处。
望着越走越远的人影,白无常仰天一声长叹。古人诚不欺我:得饶人处且饶人。黑,你为什么总也听不进我的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