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棠月灌了口茶:“但愿是我想多了。”
看她专心致志吃起了糯米团,裴闻雪眸色微动,她的怀疑并无错,只是所有的疑点都还需要一人来验证。
“阿月勿急,日久自可等到答案。”他出言提醒。
楼棠月鼓动的嘴停了动作,她抬眼,吞下糯米团,若有所指:“殿下也想到了。”
“陆将军应当还未在那幅画上留上完整的消息便提前晕倒过去。”裴闻雪道。
门被推开,侍卫端着热气腾腾的云吞进来,他放在楼棠月面前,轻声离去。
现下却是没了吃云吞的心情,楼棠月脸色微沉:“还能平稳过完这个小年夜吗?”
“自是可以,事情又不急于一时。”裴闻雪笑了笑,“阿月不尝尝。”
说得在理!
于是,楼棠月又拿起木箸,开始尝起来云吞,入口即化,皮薄馅多,她一口气吃了半碗后才停手。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点心了。”楼棠月喝了口茶,看向裴闻雪:“殿下尝过这云吞吗?我觉得比在京城的还要美味!”
不知道想起什么,裴闻雪黑眸陡然微眯,他看向楼棠月,笑道:“未曾尝过。”
“那我下次自掏腰包请殿下吃。”楼棠月阔气许下承诺。
“不必如此麻烦。”
楼棠月闻言疑问,却见他敛袖,伸手将她剩的半碗云吞拿了过去。
微怔然,他手却已经执起了木箸,楼棠月霎时弯腰,直接隔着桌子按住了他欲动的手:“殿下,这我已经吃过了。”
他抬眼,眉眼处带着笑意,语气温柔,像寻常一般问道:“阿月吃了,我便不能再吃了吗?”
“殿下何等身份,怎么能吃我剩下的。”楼棠月勉强笑了笑。
“天地一府,无论身份高低,最终都要死亡。”裴闻雪语气淡淡道,“阿月会死,我也会死,阿月食五谷而活,我亦如此,所以我们并无差别,我为何不能吃。”
这是生死的问题吗?他怎么这么能诡辩!
“这怎么能一样!”楼棠月微微皱眉,“生死和吃饭怎能一样!”
裴闻雪收了笑容,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静静看着她,他道:“那此事也与身份没有关系吧。”
所谓的“何等身份”吗?
楼棠月盯着他,他眼睫轻颤,神色却带几分漠然的执拗,似是一步也不让一般。
“此事是男女有别的问题。”楼棠月舒了一口气,道,“殿下现下满意了?”
裴闻雪依旧淡淡瞧着她,却不言语。
楼棠月试图从他手中直接将半碗云吞抢过来,刚摸到碗壁,他开口:“我与阿月要注意男女有别,陆将军同阿月却不用,我们有何不同吗?”
手就停在碗壁处,手指触感光滑,她的心却皱作一团。
莫名的怒气突然而起,一方面是因为他竟然知道她私下的事,另一方面便是他今日为何就要这般咄咄逼人!
“并无不同。”楼棠月收回手,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所以,殿下喜欢吃就吃吧!”
说着,她将点心盒也推了过去:“毕竟都是殿下买的,殿下多吃点!”
语毕,她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袖口:“后日就小年夜了,我同琳琅还有事要忙。”
她转身就走。
因着怒气,她走得很快,刚将木门开至一半,裴闻雪凉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月,你在逃避什么?”
动作未停,她也没答话,只直接推开木门走掉。
待侍卫进来时,只见裴闻雪抬眼看他。
他面色淡漠,漆黑眸子涌起了慑人的冷意。
他连忙跪下,双手呈上一封信:“殿下,幽州来消息了。”
裴闻雪面无表情拿了过来,然后打开,迅速扫过信中内容,他提步走到书案旁,提笔回信,将信封好后,他递给跪着的侍卫。
侍卫起身就要走,裴闻雪开口:“再给他带一句话过去,找准时机,直接杀!”
侍卫神色一凛,低头称是。
木门关闭,内室只有他一日。
他站在书案旁,这才看到墨砚旁放得歪斜的纸书,看得人显然姿态随意,所以书页半卷。
伸手将书拿了起来,有东西骤然从书里掉了出来,他动作很快半路截住。
然后,他垂眸,看清了手心中躺着的一支海棠花样的耳坠。
看书的人困盹,却又怕睡醒忘了看的书页,便取下耳坠做书签。
眸色变幻万千,最终凝成了无奈。
他微微收紧手,叹了口气。
…………
这厢楼棠月走到屋门口,才想起自己的耳坠还放在书里。
她心情烦躁推开门,面色不好地走近床榻,然后直接躺了上去。
倚在桌案上认真看书的苏琳琅见此,起身走到床榻旁,看着双眼瞪得大大的楼棠月,关心道:“阿月,你怎么了?”
望着轻轻摇曳的纱帐,楼棠月开口:“有两件事,无法兼得,必须舍一取一,其中一件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而另一件,我一开始根本不在意,因为它只会偶尔撩动我心肠,所以我便没刻意提防,但近些日子,我却发现它愈发变本加厉,对我的影响愈发深,更令我感到可恐的是,我意识到这件事也是因我隐隐纵容才成今日这幅样子。”
“我以为我心如磐石,却没想到现下还落个为难的下场。”
她说着,脸上浮现了几分迷茫之色。
苏琳琅放下书卷,坐到床榻旁,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依阿月的性情,会想尽办法将两件事都办成。”
“怎么可能。”楼棠月自嘲般笑笑,“这不是选择吃云吞还是吃点心的问题,这是近乎于生死的问题。”
苏琳琅忽然笑了,她认真看向楼棠月:“阿月,当你将两件事同生死相比,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真是一语惊起梦中人!
楼棠月顿时恍然,转眸看苏琳琅,却见她意味深长继续开口:“不过你竟然将两件事用生死做比较,看来另一件事你也看得很重。”
“很重吗?”楼棠月不禁出声。
“重也不重!你犹豫时,它便是最扰乱你心神的。”苏琳琅起身,打开了窗柩,她看向外面飘起的鹅毛大雪,伸出手接了,然后走到楼棠月面前,让她看手中快消融的雪花。
她道,“但你若下了决定,它便如我手中的雪花,不足轻重。”
寒风袭来,带起楼棠月的青丝,也吹亮了她的双眸。
她抓住苏琳琅的手,笑了笑:“多谢琳琅,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