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阿景你怎么了!”
一个带着急切的确又极为温柔的声音响起。
他身边陡然间围了一群侍卫,将他围得严密,却不管那坐在他面前的周则景,一个刀柄陡然间架在他的脖颈处,冷刃紧贴他白皙的皮肤。
他看到一个青年踏月而来,他穿着青色直领对襟袍,宽袖随风而动,他看也没看身旁的人,径直走向周则景。
他温柔将自己的玄色髦衣解下,披在周则景的身上。
周则景此时脸发白,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从冰冷的池水中脱出,她的身上早已湿透,在寒风的萧索下,根本抵挡不住风寒,那髦衣便立即盖在周则景身上。
周则景几乎不能站起,她有些哆嗦的下意识抓上了裴琼枝的手腕,裴琼枝没有贸然动她,没有选择将她抱起,只是轻轻蹲在她身边,温柔的拖着她的手腕,他的声音极轻,怕吓着她似得,“还能走吗?”
她看到周则景刚才那对他带着恨意的眼睛慢慢涣散,又在听到裴琼枝的声音后,那眸子仿佛顿了一瞬,随即向那声音的方向寻去。
少年没有看错,他看到周则景的眼中闪烁的希冀,带着淡淡的泪痕。
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周则景如何艰难地、依靠着裴琼枝的身子站起,看着她哆哆嗦嗦地远离着他的视线。
这期间,来扶她的那人与她从来没看自己一眼。
少年下意识地想向前,下一刻,那冰冷的刀锋划破了他的脖颈,此时,他手腕上鲜血仍然在滚滚而流。
他看到她与另一个人离去的背影,那人温柔地亦步亦趋得跟着她,二人般配得宛如一对碧人,没来由的,他有些恶毒地想,当时渡气应该多渡几口,他想将刚才那些事全部说给那个人听他,想看他的反应,想打破那完美无瑕的玉璧。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今晚的一切,除了那人的溺水,其他都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一切都在他期望之内发生。
他突然看向黑夜中的圆月,此时,月色皎洁,但是那浓雾未散,月隐秘在其中,让人辨不清距离,仿佛他与月相隔千里,又仿佛他一伸手,便能勾到月亮。
他伸出手腕,舔了下手腕上涌出的血。
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爽快呢?
*
那少年的视线始终被遮挡着,自从她跟着别人离开后。
他知道自己被人用那种麻绳绑起,那些人的行为极其粗鲁,但好在他足够配合。
等再次目光明亮时,他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人。
周则景重新梳洗了一番,她的衣着干净,她没有束发,青丝如泼墨般散下,她的眼神没了当时的恐惧和恨意,显然已经被旁人安抚,收拾好了情绪。身旁的裴琼枝摇着扇子意味不明的瞧着他。
他赶忙冲着面前的两人笑了笑。
裴琼枝“啧”了一声,“他们也没有帮你处理下?”
此时,那少年的仍是刚才从池水里捞出来的模样,头发尽湿,他身着那素衣已经完全透了,他的伤口的血仍不止得流,似乎是许久不处理,他的伤口有些发炎的趋势,但少年爱惨这种疼痛的快感。
裴琼枝只是淡淡提了一嘴,也不甚在乎,随即偏了下头,“什么目的?”
少年失血过多,别说说话,喘气已是费力。
他气若游丝,“答应了这位姐……”
他想继续说下去,却装上了裴琼枝略带冷意地目光,这人不想是表情上和善,少年暗暗道。
随即,他便改口“这位……姑娘,我只是……答应……看明珠……”
裴琼枝语气带着冷意与嘲弄,他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浑身潮湿的少年,“这就是你带她看的明珠?”
“不是……”少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他感受到他的意识逐渐涣散。
下一秒,他感受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他脖颈的伤口处,他对上了周则景淡淡的眼睛。
她手拿着一块方巾,捂在少年的伤口处,阻止着想外流得血。
裴琼枝向是早已预料到什么似得,只是摇了摇头,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心软的,流一会血,一时半会又死不了。”
“目前是死不了,再流一会就说不准了。”周则景又拾起少年的手腕,仔细检查着,“无论是谁,我都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
像是知道周则景会如何回答一样,裴琼枝的眉眼一弯。
烛光之下,少年看见周则景正为自己检查伤势,哪怕不久前,自己差点害死了她。
周则景眼神淡淡,目光中却闪烁着亮光,她似乎一直是如此坚定。
“无论他与我有没有仇,就算他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只要他还未行刑,他生命垂危,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他医治。”
因为这是他最基本的人权,是我作为医者,对生命的尊重,是我学医之初,对着那身白衣,宣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