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被洗干净的赵海也被人押着来到了裴周二人的面前。
周则景赶忙将视线转向赵海,将刚才脑海中的裴琼枝移出。
于是周则景仔细打量着赵海,他披发,形容狼狈,眼下的乌黑清晰可见,裴琼枝的人将赵海放下时,他也只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似乎是正在笑。
周则景走进时,发现赵海的眼神并不聚焦,他只是目光呆滞,咧着嘴“呵呵”地笑着,口水随着他的唇齿开合留在了他明显是刚换的衣襟上。
“赵海?赵海?”
周则景俯下身叫了他几声,赵海却是不理,只是冲着他直愣愣地傻笑。
裴琼枝瞧了他一眼,对着身旁的人道:“他几时成这样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裴琼枝眉间轻佻。
“他从被王美人宫中送回来便就是这样了。”回应他的是太医院另一个小药童,他被挡在人群外,身形被挡住。
“你,过来。”裴琼枝轻轻找了招手。
原本围着的亲卫为那小药童让出了一条路。
那小药童颤颤巍巍从人群里出来,周则景站起身来,那小药童很矮,只到周则景的胸口。
周则景观察了下那小药童,她在太医院任职并不算特别久,但也不是很短,已经三个月有余,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著书与为裴琼枝治病,但太医院大体的流动人员她还是都认识的。
赵海她不曾听说过,但面前这个小僮确实有些眼熟。
她盯着他瞧了半晌,缓缓开口,带着一丝疑问:“青儿?”
青儿抬起头,显然没有想到周则景认出来他。
周则景记得,青儿是太医院药堂中煮药的药童,周则景来的前几天一直与她欢快地打招呼。
她轻瞥了裴琼枝一眼,显然“太医院交际花”裴琼枝也将他认出。
那原本每天在太医院的药柜前上笑吟吟的小药童,如今却满脸怯意缩在角落。
周则景轻轻扶上他的肩膀,青儿一定与赵海关系是极好的。
她轻声对青儿道:“是怎么回事?”
青儿有些颤抖道:“赵海哥从王美人宫里被接回来后,谁问他什么他都只是傻笑……大家发现赵海哥被吓傻了,李大人赵大人连着跟他为他针灸了三四天,也不见好,大家见赵海哥治不好了,也便只能把他放在偏房里了……慢慢等他好了。”
周则景闻言眉头一蹙,条件反射确认了一眼这里是不是太医院。
且边不说哪有当医生给病人治病,只治了三天,不管见不见效便将病人丢在一边的,更何况赵海是太医院药童,是太医院的人。他们居然不但这么做了,还随意将赵海锁在那小黑屋里,等他慢慢好,连排泄物都不来打扫,与让他等死有什么区别。
医德何在?医德何在?
周则景有些愤怒,“你们……”
她话未出口,衣摆被人拽了拽。
周则景回头,撞上了裴琼枝意味深长的眸子。
裴琼枝的目光移向青儿,轻声道:“你现在点破,反而是害了他。”
周则景回头望去,那青儿仍是低着头,他的身子已经止不住下颤抖。
刚才周则景被愤怒冲昏了头,现在她才发现,青儿的四周,在裴琼枝重重叠叠的护卫后面,一些目光偷偷打在青儿与她身上,在周则景发现时想那些窥视的目光又陡然消失,像是在……监视她们一样。
是了,从开始就不对。
裴琼枝一发话,堂堂亲王,为什么最开始没有人回应,最后只是一个与赵海要好的孩子站立出来,为什么那孩子回话时支支吾吾。
太医院有事瞒着他们?他们想让赵海悄无声息的消失?
周则景一蹙眉,她望着面前颤抖的孩子,又瞥了下那痴痴笑着的赵海。
她如果放那孩子回去,这赵海痴傻,线索兴许便断了。如果让孩子说,如今群狼环伺,又是无疑是把孩子们往火坑里推。
她一时间犹豫不决。
这时,一股檀香萦绕她身侧,那檀香淡淡,周则景没来由感到一阵心安。
“我有个办法,能既能追查下去又保住青儿。”
裴琼枝温柔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声音从周则景耳边划过,如一阵轻抚池水的春风。
“师父莫急,不妨听我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