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晨指尖一紧,顿了顿。
陈萧抬眸,对上她目光,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在干燥温暖的空气中渐渐交缠。
重逢之后,各自都多了一份成熟与陌生的吸引力,让彼此总是挪不开眼。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不可控,陈萧先移开目光,起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从外面打了两壶水回来,牧场通水不通电,只有牧民自家的柴油发电机供电几个小时用于照明,到了后半夜,取暖主要还是靠烧炉子和物理保暖。
陈萧又去毡房里跟牧民一家借了块挡风的毯子,在帐篷里临时拉一条绳,将屋里分为一大一小两个空间,再将毯子挂到绳上当做隔断帘子,挡些门口的风,然后,在炉子上烧一壶水,灌了两个热水袋放在唯一的简易小床上,用被子捂好。
之后又烧了一壶水,倒一些进保温壶里,搁到摞在床边的几本书上,以备唐淑晨晚上口渴。
操持完这些,他拎起一张凳子走到帘子前。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就在这后面,有什么需要的你叫我。”
说完,他转身出去。
帘子还未落下,他的衣角被人从后面扯住。
陈萧回过身,唐淑晨就站在他身旁,距离很近,他又闻到了那阵熟悉的洗发水清香。
她扬起脸来看他,笃定地说:“我追到这么远来,可不是为了一个人住帐篷的。”
陈萧心下一顿。
一时安静。
他一双眼睛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只觉得喉咙忽然很干,心跳声愈响,与她对视的目光不自觉开始有些闪烁。
以前那身故作镇定、游刃有余,甚至可以拿来演戏得奖的本事,不知道是因为赋闲这三年全部退化了,还是对面的人是唐淑晨,他忽然在这种时刻冒出很多不该有的鸡毛蒜皮的顾虑。
日思夜念的人只与自己咫尺之间,心中分明想靠得更近,充满更多渴望。
可他却在此刻莫名其妙地进行着自我审视,开始嫌弃自己胡子拉碴,想起来快一个礼拜没洗澡,后悔来的匆忙背囊从简,搞得现在衣服也没的可换……
他立在帘子前,犹豫地张了张嘴,话没出口,衣领就被她揪住。
唐淑晨踮起脚,忽然靠近,仰头直接亲了他一下。
陈萧眼眸中闪过一瞬的讶异,随后胸中如有潮涌,抛却退缩,哐当松了手里的凳子,一把揽住她腰,倾身一压,落力吻上她唇瓣。
呼吸交缠,渐渐急重。
他不曾吻得如此深,她从未靠得这样近,感觉上是阔别又重逢的久违,亦带着份新奇的陌生,即使过去也曾……
一路吻到窒息,似乎超越时间与空间,两人都有点沉溺。
忽地,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三年前,他酒气扑面,对着她轻浮至极。
唐淑晨登时心里一闷,恼得咬他一口。
陈萧眉头微蹙,吃痛地后撤,两人唇瓣就此分开。
他睁开眼眸,垂首疑惑地看她。
他下唇角破了,脸庞微红的唐淑晨有种一雪前耻的快意。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谁让你之前故意演自我作践的浪子戏码来气我,你甚至还真亲了那个女孩子,你怎么敢!”
唐淑晨每每想起那晚那一幕就气得不行,揪紧他衣领怒目而视。
陈萧心口微痛,愧疚地低了低头。
“对不起,我现在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可能不认识的洋酒灌多了脑子坏掉了吧,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那种错误。”
“哼,你以为你只错了那一件事吗?你还拉黑我,不接我电话,你凭什么拉黑我?你——”
话音未落,他扶住她颈侧,已轻轻吻回去。
唐淑晨不满地推开,“我还没说完呢,你——”
陈萧再次俯身吻上,堵住了她的红唇。
唐淑晨揪着他衣领置气地推了两下,可力量悬殊,后脑被陈萧按住,吻得更牢。
他突然气势汹汹,令她猝不及防,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又紧,灼热的气息将她再度拉回方才的沉溺之中。
她晕头转向,整个人也发软,只得两手慢慢环住他脖颈,搂着他。
呼吸再度痴缠。
相爱十数年的他与她吻着彼此,一次又一次。
……
两个人挤在一起,和衣而卧,躺在简易不堪的小床上。
唐淑晨已经睡着了,抱着她的陈萧却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阔别已久,眷与时长。
做梦都没想过她会来找他,可她偏偏跑来,跟他一起挨在这单薄的帐篷里共度冬夜。
陈萧的目光在唐淑晨熟睡的脸上流连,看到她鬓角的毛毛碎发,不禁伸手轻轻抚摸。
当年大雨夜,在学校旁那间小小一室里,她旁若无人地躺倒在床上,捡起身边扇子扇,这些碎发在风里飞动的画面,于近十年之后的今天,仍令他记忆犹新。
回首往事,种种件件,终于苦尽甘来。
陈萧不由得将怀里的她抱得更紧。
……
呼呼风哮,在帐外吹响。
唐淑晨醒来时,帐内温度下降不少,露在外面的手指能明显感到空气中的凉意,于是缩进被子里,用另一只手捂着搓了搓。
触感不太对。
唐淑晨伸出右手,就着微弱的应急灯光一瞧,一枚银光指环正套在她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她举到眼前,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是几年前那个多事的情人节,陈萧送过自己的那一枚……他竟然还留着。
唐淑晨微微仰头,身边的他还睡着,一手揽在她腰上,另一条手臂在她脖颈下压着,整个人侧躺,像道长围栏,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那两条大长胳膊纹丝不动。
唐淑晨皱起眉头,心里合计,抱这么紧,有必要么?
……这是,怕她半夜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