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赵困雪招呼张杏儿收拾香阵,自己则蹲到一旁,苦思冥想。
秦月明拂了拂耳后的蛊蝶,悄悄揭开面巾一角,嗅着空气中逐渐散去的香味,半晌一切如常,她有些纳闷。
“秦施主。”清武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向来悲天悯人的脸上是明晃晃的怀疑,“贫僧忽忆起了些旧人旧事——敢问秦施主与那美人蛇陈花饶是何关系?”
“清武大师何出此言?”秦月明脸色剧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只灰色信鸽振翅而来,秦月明取出一张纸条,只见上方是沈潜男熟悉的笔迹,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秦笃已死。
她心头一空,仿佛突然间不识字了一般,将纸条看了又看,神情一片茫然。
“贫僧还忆起,曾在榴宫中见过秦笃施主的身影。”前方的无尘禅师已不声不响拿出了禅杖,咄咄逼人,“不知秦施主要作何狡辩?”
秦月明摇着头后退,转身欲逃,忽见眼前纷扬下片片流光溢彩的鳞粉,与此同时,经脉中的内力隐被牵动。
她那被香气蒙昧的神志也逐渐被牵动,如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一般,挣扎着浮出水面,渐渐清明。
“秦前辈?”
赵困雪在沉思,清武因男女之别不好往秦月明这边看,还是张杏儿发现不对劲,试探着询问。
“怎么?”秦月明眉梢轻挑,语气毫无异样。
张杏儿犹疑地收回目光,捧起一个小香炉,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了秦月明的身影。
她见怪不怪,将香炉中的灰烬倒进一旁的大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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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明盘腿坐在塔楼之上,耳边风声猎猎,她将思君弓和箭囊置于膝上,轻轻抚摸,方才被象征引发的心魔幻境一直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身后落下一道异样的风声,她头也未回,轻声问道:“你在炼心香阵的幻觉中,看到了什么?”
赵青山本带着三分轻快而来,闻言动作一僵,默然片刻道:“看到了灭门仇人。”
秦月明神色未动丝毫,只是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为何事烦忧?”赵青山走到她一旁坐下,支着一条腿,侧头望过来。
“心有疑窦,不得解答,故此烦恼。”秦月明眉心微蹙,双目含愁。
赵青山追问道:“什么疑窦?”
“昨日与你打斗之时,总觉得你的内力有几分熟悉,可惜想不起来。”秦月明转头与他对视,语气幽幽。
“是么,我所修功法名为《大明观复经》,当初人手一册,你难道遇到过另一个修行此心法之人?不知是何人?”赵青山面不改色,看起来还有几分兴致勃勃。
秦月明不料他竟能如此临机应变,一时语塞,抓起弓箭起身,居高临下地瞪了他一眼,飞身而去。
“秦月明?”赵青山满脸疑惑。
“嗖。”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力道并不重,赵青山随手接住,看着人远去,眉心一皱,不自觉地转动手上的箭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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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困雪医学天赋出众,医术无双,隐隐为江湖杏林榜上第一人,当天晚上,他便想出了新的治疗方法,当即便遣人请来秦月明、清武,以及裴云光。
“以《山鬼歌》慢慢祛除病人体内祸心术残余内力,兼之香阵治疗。”秦月明将他提出的办法总结了一下,眉心微蹙,“那些病人本就心病深重,再被你的香阵一刺激,岂不容易弄巧成拙?”
“我准备把香阵调整调整,改成悦心的效果。”赵困雪念叨了一大堆香药以及改造方法,可惜在场没一个人听懂,看着三人脸上的茫然,他只好言简意赅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悦心香阵便充当这心药的角色。”
三人这才稍稍露出恍然之色。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赵困雪神色肃然,“真正能治疗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正如清武大师这般,意志坚定,不沉溺于旧事,可惜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哼。”裴云光昂然,不屑道,“这有何难?”
清武则是面色赧然,道:“惭愧,若贫僧真如此坚韧,也不必在寺中面壁二十余年了,只是此次下山,见时过境迁,人事已非,才若有所悟。”
赵困雪若有所思。
秦月明轻咳一声,道:“还需我来奏《山鬼歌》么?”
“这倒不必,”赵困雪一挥手,“你那《山鬼歌》最后一层威力太大,清武大师受得住,其他病人可不行,忙你的去罢。”
“还……”
“如此正好。”裴云光气势汹汹打断秦月明的话头,浑身杀气纵横,“走,下山,去把那些臭鱼烂虾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