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武大师。”秦月明看向堂中另一人,不自觉咬紧牙根。
清武已是花甲之年,不过因内力深厚,看起来才将近不惑,只过于瘦削的身躯与沧桑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年龄。
能让陈花饶冒着得罪江湖中传承最为悠久的门派之一,公然掠人,清武形貌自是不俗。他身负胡人血脉,生得高鼻深目,瞳色漆黑,本是俊朗到略显邪气的一张脸,却因身着粗布衲衣,长年念经礼佛,自成一派沉静气度。
听到秦月明的问候,清武起身念了一声佛号,有礼道:“秦施主,久仰大名,贫僧在此谢过施主授业之恩。”
他目光温和,徐徐落来,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秦月明身体紧绷,口中答道:“大师言重了。”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回荡起另一道声音:“……将那个胡人杂种与羌女、回鹘女相配试试,看能生什么样的种出来……”
“……不知唤秦某前来所为何事?”秦月明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见清武似还欲说什么,忙将视线投向赵困雪,仓促问道。
赵困雪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天马行空,实则医者该有的细心缜密一点不缺,在秦月明进门之时,他便发现了异样,此时见她不顾无礼于人也要转移话题,更是有所领悟,配合答道:“清武大师是为那十三位病人而来。”
裴云光霎时抬眼,目光如电。
秦月明在赵困雪的示意下落座,微不可察地竖起耳朵。
清武不疾不徐,又诵了一句佛号,道:“贫僧也曾流落榴宫,日前听闻天涯帮寻访旧人,心怀忐忑,故来相询。”
裴云光狠狠皱起眉头,上下打量清武片刻,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对赵困雪一扬下颚:“告诉他罢。”
“秦女侠?”赵困雪看向秦月明。
秦月明点点头。
赵困雪便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与清武。
“竟是如此。”清武眉宇间现出一抹似喜还悲的神色,对秦月明与赵困雪各施一礼,道,“不知可否准许贫僧参与其中?”
担心被拒绝,清武解释道,“贫僧情形比那诸位旧人好上许多,且已用过《山鬼歌》缓解头痛之症,是最好的试验人选。”
“言之有理,那些人都病歪歪、疯癫颠的,不如这小和尚精神,试治起来也麻烦,容易耽误燕儿的治疗。”裴云光若有所思片刻,直接拍板道,“就现拿小和尚试验罢。”
于耄耋之年的裴云光而言,清武的确算得上是“小和尚”。
他自居武林前辈之尊,又素来跋扈,自顾自定下此事,道:“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开始如何?”
赵困雪又看了出奇寡言的秦月明一眼,见她无反对之意,才应承下来:“且容我去做些准备。”
·
那十三位榴宫旧人被安置在东山的一座庄院中,着弟子细心照料着。
那庄院后院不是平常的花园水榭之类,而是设了一座巨大的香炉,周围摆放了几个厚厚的蒲团,再外围则星罗棋布地摆放了许多小香炉。
“阿嚏!”秦月明还未进院,便闻得一阵呛人的香味,忙掩住口鼻,皱眉看向另外几人。
赵困雪、张杏儿师徒不知何时戴上了面巾,裴云光与清武毫无防护,却面色如常,仿佛并未嗅到这奇特的香味。
张杏儿见状,连忙从药箱中翻出一条与秦月明今日服饰相称的蓝色面巾递了过来。
秦月明接过,正要戴上,却见赵困雪三两步凑过来,拽过她的手腕一探,片刻后便深深皱起了眉头,转身对自家大徒弟道:“给她换条浸了药的。”
“啊?”张杏儿赶紧拿出一条又黑又厚的面巾,难掩好奇地仔细观察秦月明的气色,除却稍许憔悴,并未看出其他东西。
秦月明望着那条所谓浸药面巾,面露嫌弃:“我用普通面巾即可。”
赵困雪黑着脸抢过她手里的蓝面巾,把黑面巾狠狠甩到她手上:“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戴上!”
见他如此态度,秦月明心头有些不妙的预感,也不再讨价还价,皱着眉将那黑面巾捂到了脸上。
裴云光进院转了一圈,见他们竟还在外面磨蹭,不由心头火冒,厉声喝道:“你们还在外头拖拉什么,速速进来!”
赵困雪语气慎重地嘱咐张杏儿:“跟着她,看情况不对就叫我。”
张杏儿连连点头。
秦月明被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道:“打甚哑谜,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赵困雪大步踏进院子,只留下一句更让秦月明满头雾水的话:
“你要疯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