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疫异常凶险,不加控制要不了几日……”
“好了,你先回吧。”
燕君尧如何不知这时疫的厉害,但他仍旧将药一碗碗端给薛阮。
直至两日后,最后一例药也用完了。
他坐在药壶前,眼前一阵阵发黑。
思虑再三,他缓着步子上楼,在薛阮门外驻足片刻才抬手敲门。
“薛阮,我怕是要出门一趟,大抵最晚明日也会回来。”
眼前的门猝不及防从内打开,薛阮抬眸盯着他。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这几日,除去给她送东西,燕君尧从不在她面前出现。
薛阮左右思量,觉得是那晚她拒绝了那杯酒,冷了他的意,他才会如此。
现下不仅是不露面,更是要弃她而去?
“算了,你想去哪便去,也不必与我说。”
燕君尧话到唇边,落为一截无声的叹息。
又看了眼面前重新闭紧的房门,他转身撑着扶手,缓慢下楼。
这一次他仍是不声不响地消失。
竹岐于次日回到文泉镇,来到客栈时薛阮正站在楼上窗前漫无目的地向外瞧。
他为薛阮诊过脉,随即眼里关心则乱的那股劲消了下去。
“燕十四把状况说得那样骇人,吓得我以为你不日就要撒手人寰了。”
“不过他人呢?”
大堂里四处都空荡荡的,竹岐眼尖地在柜台角落发现那本燕君尧细细记录的书册。
随手翻开,里面工整的写着药方用量,用药后症状反应等。
竹岐忍不住感叹:“他倒是想得周到,有这么个东西,我下手调药也少费些功夫。”
“是他叫你回来的?”
“自然,八百里加急催我速归。”
到底是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人,竹岐花了不到一日,就草拟了一张方子。
现下寻常驱疫的药材都紧俏的很,他的方子却都用些普通草药,随处可见便宜好找。
不过,这药还要试过才知有效与否。
而如今这镇上最不缺害了时疫又无药可医陷入绝路之人。
客栈来往第一批试药人是第二日一早。
顶着门口放着一张长桌,方凌就坐在桌后执笔在册子上做记录。
竹岐从旁支着胳膊,逐个摸脉,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决定了来人能否服用这药。
症状稍轻的,暂不急着给药,毕竟他们一日也只能分出几十份去。
桌子一侧放着包好的药包,得到竹岐首肯的,便来领过再记下姓名。
这边发放药包一时热闹得紧,薛阮却独自坐在一旁,心事重重。
距离燕君尧离开已过了两日,他失约了。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这是他头一遭言而无信。
无法言明心中这紧绷的弦到底为何,但薛阮就是无法忽视,心有岌岌。
就在竹岐还在调方子时,京中传出消息,时疫根治的方子已研制出来。
当夜,就有人敲响客栈的门,那时疫之方,连同足量的配药一同送到薛阮手上。
那是出自皇城,领了皇帝亲谕连夜加急特意送给她的。
竹岐看过药方,又将药材一味味检查过。
“这燕十四还真是所有手段都用上了。”他挑了挑眉,“早知这样本公子就不累死累活的赶了。”
他嘱咐方凌去将药按方子煎好,让薛阮于戌时前服下。
一日两剂,三日可痊愈。
是夜,薛阮服下药却心焦难眠。
辗转至月上西弦,终是待不住起身出了客栈。
文泉镇栖于浓浓夜色中,街上只有一抹清瘦的身影迎风疾行。
薛阮一路步履不停,在天明前抵达镇外村上燕君尧落脚的院子。
她抬手重重敲着门环,望向头上黑着的灯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手上动作不停,薛阮甚至不想等,正提起裙摆准备抬脚的时候,门内传来匆匆脚步声。
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么晚谁啊?”
门刚开半边,薛阮便抬腿进去,然而燕君尧并不在。
“你找公子啊,他……染了时疫,前日高热惊厥连夜送医去了。”
“时疫?”
薛阮眉心一跳,仔细回忆前几日燕君尧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他何时染上了时疫。
明明他一切如常。
“他送去哪了?”
“好像是胡德城,距这大概两日车程。”
如果已经发展到高热……薛阮想起客栈楼上那对母女,顾不得其他,转身便往回走。
她一路狂奔,回到客栈拿上些银钱,又将京中送来的药方带上,连带两副现成的药包。
竹岐于睡梦中被她拉起来,甚至不给他问话的时间,就被她拉上马。
二人快马加鞭,次日下午便到了胡德城。
但他们找遍了城中医馆,均不见燕君尧身影。
后来还是一好心的小药倌悄悄告诉他们:“那人时疫正是盛发之时,极易传染,没有医馆敢接收的,你们去城南的善堂找找吧。”
二人不敢耽搁,又询问了善堂位置。
善堂简陋,却收留了不少老弱病残,薛阮前去询问时,一名老妇指了指院外一块空地。
“那有不少因为时疫来的,死了大半了,白布盖着呢,自己找去吧。”
闻言,薛阮踉跄退了两步,将将被竹岐扶住。
“无论如何,先见了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