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个阿阮,真不知你什么时候这般肉麻。”
客栈店面在镇上的主路上,算得是个好地方。
门面上挂着的牌匾崭新,上边写着方圆客栈。
客栈里外已收拾得当,薛阮将门窗大开着,为大堂通气。
竹岐见燕君尧驻足在门口,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笑着揶揄。
“怎么,如今她不允许的地方你连进都不敢进了。”
拉车的马夫甩着鞭子穿街而过,燕君尧退到路边收回视线,向镇上的府衙方向走去。
竹岐追了两步问他:“你来镇上还真有事?我以为你就是想跟着她呢。”
他自然是有正事。
薛阮与方凌两个外乡人,骤然要在这镇上盘下最好的地界开客栈,一应要办的文书如果没有人打点,势必要托难。
他们只用了两日,就跑通了这些事,背后自然是有燕君尧暗地打点过。
不过,他想跟着薛阮也是事实。
燕君尧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从袖中拿出一只锦盒递给了竹岐。
对方抬手接下,顺势打开,里面是一只落梅白玉簪,十分精致润美。
“你替我将这簪子送给她。”
竹岐合上锦盒,视线琢磨着问他:“自己不送,是怕她不收?”
“你啊……早知今日。”
他不再多言,收了东西,按了按燕君尧的肩。
薛阮收到锦盒时便知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她甚至没打开看一眼,顺手便放在柜台上。
“小薛阮,不是我要为他说话,只是当年之事……也不能全怪他。”
“那晚,你眼见全家被屠,无一人生还,薛家一夜之间融为灰烬,如果他不抹去你的记忆,你能坚持到几日。”
“一个九岁的孩子,背负如此沉重的仇恨,活得下去吗?”
道理她都想过,但凭什么她就要谅解接受。
被抹去记忆,被屠杀全族,被掌控利用,凡此种种难道是她的错吗?
薛阮将那锦盒拿起来用力扔出门外,像是为了消解心底层层叠叠涌起的愤恨。
“我不怪他怪你吗,要不你也走,不要来烦我。”
这些年来,薛阮一直是沉着温顺的,平日即使有些小性子,也无伤大雅。
但今日这样大动干戈的样子,竹岐也是第一次见。
他自知刚刚有些失言,声音低了下去。
“好好,我不说了,你倒犯得上动这么大气,我自是站在你这边的,他燕十四做什么都是他活该。”
“你要是真不想原谅,咱们想个法子让他彻底死了心也就是了。”
薛阮何尝没有此心。
而两日后,她寻到了好时机。
因镇上的客栈准备开张,方凌不想薛阮再住镇外,两人便张罗着要搬走。
周行听到风声,急火火地赶来,看见他们果然在收拾东西,双手在腿侧搓来搓去,像是急得不知怎么说话了。
薛阮本想问他怎么了,结果人直接转头就跑了。
转日一早,门口便有人来敲门。
一开门竟是镇上的名媒张媒婆来了。
她一脸堆笑,见了薛阮就不住地夸。
“真是个水灵的娘子,怪不得周家小子这么急得要我赶紧来说媒,怕是我来得晚了没他的份了吧。”
这张媒婆惯会张罗撮合,很快薛阮的院子里便热闹起来。
方凌哪想过他阿姐要这么快说媒嫁人,刚想上前推了,就被一旁瞧热闹的竹岐拉住。
他摇了摇头,抱臂站在旁边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阿姐想要摆脱燕君尧,这不失为是个好时机。”
“只是,咱们得找这位周家小子聊聊了。”
薛阮打发了媒婆,转头却见竹岐没了人影,问方凌对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他去了哪。
而一墙之隔的隔壁,燕君尧默默立于墙下,袖摆内的掌心紧握。
他听得的只言片语已足够碾碎他仅存的镇定与从容。
但那周行他见过一面,他不信薛阮会瞧得上这样寻常平庸之人。
可没过两天,那媒婆再次登门造访。
这次,她细细的询了薛阮的意思,最后喜气满面地离开。
“姑娘的闺名我们自会寻人算上一算,若是相配这纳名就算成了!”
那媒婆刚走,薛阮便蹙眉回头问竹岐。
“你确定这样可行?”
竹岐正逗着院子里的长耳兔,它这几日吃得又胖了一圈,圆圆的蹲在笼子中,被竹岐手中的一截菜杆引得站了起来。
“我与他这些年的交情,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燕君尧骨子里是矜倨的,一旦薛阮真要成为他人妇,他应该便不会再缠扰。
那是他作为皇亲世子的修养。
可竹岐他还是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