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隔断用的通顶黄梨木楼空屏风,她渐渐放慢了脚步。
燕敕任在左背对她,可一招内得手,但太子在右,此刻正侧身看向她。
看来今日动手必要时要连太子一起了。
见她回来,燕君尧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
“皇兄可还记得你刚刚登上皇位那年,面对先皇灵位所说之言。”
燕敕任似乎有些意外,视线扫向他,声音中已透出戒备:“皇弟想说什么直言便可,不必绕圈子。”
听到他这样说,燕君尧脸上带了嘲讽的意味,挣扎着起身,缓了几个吐息才勉强坐稳。
长疏并不知他要做什么,便一直站在下首处,时刻观察着这几人的动向。
“皇兄曾说,你会做好一个皇帝,一个兄长,一个天下明君。”
他冷笑出声:“这么多年你可曾做到了?”
至此,燕敕任已变了脸色,他阴沉着脸盯着燕君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盛元三年,隆冬之时我染了风寒,你于宫中派来太医前往我的府邸医治,几贴药过后我的风寒大好。”
“可从那之后,我的身子却一日比一日弱。”
“太医院将一味午雄甘放入我的汤药中,长达数年,想来不是无意而为。”
燕敕任冷着脸,声音平缓,甚至不带一丝恶行被拆穿的惊慌。
“你早就知道了,难为你等到今日才说。”
他自以为燕君尧大限将至,心中积攒地那些阴暗龃龉也如倾闸之水一涌而出。
“当年父皇最看重的就是你,哪怕孤才是皇长子,却依旧比不上你讨他欢心,哪怕你是个最下贱的宫婢所生的皇子。”
“但事实证明,这大烨最终仍是孤的,你也只能永远屈居于下。”
“你的光芒本就不该盖过我。”
燕君尧眉心低沉,眼下是透骨的冷。
“所以,你便在我于北漠大胜而归后,屡次三番派人暗杀我。”
“真是我的好皇兄。”
太子燕拓逸似乎对此事早已知晓,并不十分震惊,但旁边的长疏却非如此。
此前她一直以为燕君尧身体不好是从小带来的弱症,甚至宫中定时送来的御药她还总催着他喝。
没想到,那是他至亲之人送他的催命药。
而那势要治他于死地的黑衣人,竟也是燕敕任派来的。
而他心如明镜般,往来数年承受着亲人给予他的恶。
燕君尧掩唇闷咳了几声,似乎十分用力才压下了喉咙间的什么,再抬眼眸中尽是自嘲般的笑。
“那太子呢?你的皇长子,你又是怎么对待的?”
听他提及太子,燕敕任神色一凛,瞥向一旁一直未曾出声的燕拓逸。
被他怒目而视,燕拓逸自如地理了理衣领,在他面前挺直脊背。
“父皇,你可曾有一刻认可儿臣。”
“恐怕没有吧,这东宫之位更像是你暂且放在我手中以堵人口舌的权宜之计。”
他似乎沉湎于过去的回忆,视线放远,幽幽开口。
“前年你南下出巡,朝臣提及京中可由儿臣代为理政,父皇是如何说的呢?”
“太子资历尚浅,难担重任。”
他哼笑一声:“那已是我为太子的第八年,那八年我做过多少努力,企图让父皇看到我的能力,结果……一个空有头衔的无能太子,成了多少人的笑柄。”
“放肆!”
燕敕任有些恼羞成怒般站起身,伸出一指直指他的眉心。
“你这个逆子,竟与我心存怨恨,我可是一国之君,是你的父皇!”
燕拓逸负手而立,一扫往日谦卑恭顺的样子。
“一国之君,恐怕你也做得失败。”
“你!”燕敕任气急攻心,上前两步便要抬手打人。
对面的燕拓逸退后几步,堪堪躲过。
看向他的眼神更多了些凌厉与怨恨。
“对子嗣尚且无情,对臣子更是狠辣。”
“前镇国将军薛成钧,为国效力数十载,到头来你竟为几条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全家抄斩。”
“你可知有多少忠诚臣子暗自心寒?”
突然提及这起当年旧案,燕敕任终于察觉出不对,他这才注意到整个大殿内,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唯一的侍女长疏留在这。
薛成钧的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他转过头仔细端详起长疏,突然像是领悟到什么,眼角一跳。
“你,是薛成钧的什么人?”
此刻,长疏握紧手中的匕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回他。
“我乃薛将军唯一的女儿,薛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