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密室,竟是温泉行宫的后山。
远远望去,能看到行宫内挂红吊彩,真有几分年节的热闹喜气。
长疏在原地驻足片刻,选了一条僻静的路线回了筑安馆。
简单洗漱后,便听到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潘仁急促敲门的声音传来。
“姑娘,王爷可是跟你在一起,昨夜他独自去了汤泉就一直未归,这宫里都找遍了,还是没见人。”
“昨夜你也不在房间,是不是见过王爷?”
长疏穿好衣服,出去跟他将前因后果简略讲了讲,潘仁听了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王爷既然受了伤,姑娘怎能将他一个人留在那,烦请姑娘带路,我去接王爷回来。”
他跟随燕君尧多年,若论忠心比之从前的长疏也不逊色,是以此刻对她免不了埋怨。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后山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那声音似乎从地底穿出,沉闷且接连不断,接着轻微的震颤感从脚下传来。
不消多想长疏也预感到,可能是那密室出事了。
“不好,王爷!”
潘仁第一个冲出去,长疏紧跟在后,也不必指引他方向,两人循着刚刚的声音就到了后山密室的出口处。
方才此处那个不起眼的小山洞,此刻已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个巨大的土坑,落叶与泥土混在其中,灰烟四起。
目之所及,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站在坑洞旁的潘仁转过头来,眼里似恨似怨:“王爷呢,你把王爷留哪了?”
此刻,她自是无言以对。
行宫内所有人手都被调派到后山,掘坑寻人。
从天明到天黑,仍旧一无所获。
后山处处是照明的火把,长疏看着如白昼一般的杏林,表情十分平静。
“你的心是铁打的吗,王爷下落不明你就一点不着急?”
潘仁看不惯她淡定的样子,恨不能替燕君尧打抱不平。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句叹息:“想来他的心思,都是白费了。”
只是长疏在听得这句话后,突然转身离开。
她不过是一直在想办法,既然密室这边坍塌,那汤泉入口处也许还能进去。
她低着头往行宫方向走,直到在行宫后门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短促微弱,但她听得很清楚。
后门两侧种了许多矮子松,她拨开几簇树枝,终于看清远处倚靠在墙下的身影。
只见他额上皆是冷汗,外袍散乱,深浅不一的血红在衣襟上晕开,也不知是新伤还是旧痕。
如此狼狈的样子在见到她时,竟还扯出一抹笑。
“应该还未过子时。”
“说好了过团圆年,少了本王可算得上团圆?”
话落,他终于体力不支一般,垂下头晕了过去。
年三十,整个行宫沉寂静默,所有人神色匆匆,无人脸上带喜。
竹岐带着方凌连夜赶到行宫,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燕君尧,连多问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救人。
长疏手腕上又添了新的伤口,不疼,木木的。
像此刻她的人一样。
“要不我陪你去隔壁休息会吧,从昨夜到今天,你也累了。”
方凌想来拉她,被她推开了。
床榻上的燕君尧已经喝了药,人像是睡着了一般,可他身前施针的竹岐神情就没放松过。
“是他自己不肯跟你一起出来的,这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你不必自责。”方凌安慰她。
长疏并不需要宽解,她只是有些想不通。
一个差点死掉的人,为什么见到她却还笑得出来。
死里逃生后,想跟她说的话只有想要跟她过团圆年。
她在北漠无意说的一句话,他记到现在。
何必。
宫人推门进来的间隙,长疏听见门外零星响起的爆竹声。
已是新年,他们几人聚在这筑安馆,倒也算是团圆。
竹岐忙到近天亮,才得闲坐下喝了口茶。
“你们这又折腾的什么事,三十年夜我领着小方凌赶命似的,真是不让人安生。”
那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长疏知道那是冲燕君尧去的。
她看了眼仍在沉睡的人,听得竹岐打了个哈欠,于是起身将趴在圆桌上睡着的方凌拉起来。
“走吧,我带你们先找个地歇歇。”
潘仁从床边过来,将手中的帕子递到她手上,转身开门。
“我带他们去,王爷这边还是得你照顾着。”
方凌睡得迷迷糊糊,听得这话又瞪起眼睛:“凭什么,她也累了一天两夜,又放血给你们王爷入药,现今还要她在这熬?”
几人僵持在门口,竹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都去吧,你们在这也没用。”
“活该本公子能耐大,只好委屈我在这看着他了。”
长疏将方凌安顿在自己卧房隔壁,随后端了些茶点又回去找竹岐。
新年的第一缕晨光已透过窗棱落了进来,长疏将床头的烛火一一熄灭,这才回到桌旁给自己斟了杯茶。
竹岐将一块水晶方糕塞进嘴里,囫囵着音说话:“刚刚燕十四醒了。”
“你可知他说了什么?”
长疏拿起茶盏吹了吹,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