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见,长疏小心翼翼地摸着笛身,却并未流露太多情绪。
“你说,这是薛应清的东西?”一旁的竹岐神色复杂地问了一句。
“是,这笛子我头回见以为就是个吹曲的玩意,结果我那兄弟轻轻一敲底侧,竟弹出个短刃来。”
“这么精妙的武器,如今却不灵了。”
自始至终,燕君尧都静静地在一旁关注着长疏的反应,只见她默默地摸上笛身底部,随即将笛子放在耳边轻轻敲了敲。
这笛子是她父亲找南洋名匠专门为她哥哥制的,哥哥曾跟她讲过这笛子如何精巧,是以她对里面的构造还是知道一二的。
“里面有个小机巧卡住了,可以弄得好。”
她将东西收好,抬头神色如常地笑笑:“不过要年后了,萧大哥不急吧?”
“不急。”
笛子被放在一旁,长疏挑了一块酿酥梨给了燕君尧。
“这是方凌家传的密肴,还不错。”
燕君尧视线落回到眼前,不着痕迹地掩住心中层叠泛起的风浪。
也许有些事,他需要证实一下。
温泉行宫位于汴京城南外二十几里的一处山坳深处。
此地聚集大小温泉数眼,连气温都比别处高出许多。
山外已是寒冬,这里却仍有草虫绿树,倒是一副奇观。
长疏一行人入住行宫时,已是腊月二十八,再过两日便是除夕。
他们所住的筑安馆位置僻静,长疏本想跟潘仁张罗着装点一番,但时间紧急,只能做些简单的布置。
不过行宫内外也一应挂上了通红的灯笼和喜庆的福字。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明日便是除夕,难得闲下来,长疏才想起别院后的温泉。
她还未曾见过冬日里的温泉是什么样的,既然来了总要去试试,才算不虚此行。
只是她要避开众人,便要等夜深一些的时候。
这温泉行宫只这汤泉就建了有大小数个,长疏选了个最偏远僻静的,等到了亥时才出门。
汤泉都独立一室,长疏在门外瞧着里面黑着灯,才放心的推门进去。
划亮手中的火折,入目是一张通体琉璃的凤游牡丹屏风,屏风后能隐隐看到袅袅腾起的水雾。
整个室内氤氲着热气,格外湿暖,不过一会长疏的颈后便起了汗。
她快步绕过屏风,将温泉池边的铜鹤烛台点亮,随后快速将外衫一一褪去。
只剩肚兜亵衣裤时,才转过身下了水。
这温泉池虽偏僻,却并不小,长疏没入水中,也只占了池子不足一角。
屋内只有她背后的一只烛火,并不十分亮堂,随着波光摇曳的水面,长疏这才隐约发觉在晦暗不明的另一侧,好像有个人影。
她噔时心中一紧,眸光死死盯着那影子,随时准备跃出水面。
还未等她看清楚,便听得有什么破窗而入的声音。
接着几个黑影飞身过来,直冲她的方向。
刀刃砍过来的时候,长疏只来得及没入水底,接着潜到另一侧跃出水面。
等她一出来,那几个黑影好似愣了一瞬,接着有人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错了,在那边。”
趁这间隙,长疏退到刚刚换衣服的地方,披上了外衫。
那几人的目标应该不是她,但即便发现认错了人,也不准备放过她。
几人向对侧黑暗处走去,剩下三人又举刀向她攻来。
此刻她赤手空拳,这些人身手不俗,她只能勉强抵挡,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正在缠斗之时,远处的窗子突然洞开。
面前几人匆匆对视,随即迅速向那边追去。
长疏目光不敢离开对面,慢慢后退时,猛然撞进一个胸膛,接着嘴巴被捂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出声,跟我走。”
原来刚刚在池子对岸的,竟然是燕君尧。
此刻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长发散在身后,沁出的水顺着湿发流过他的肩膀手臂,没入他的衣衫。
长疏被他拉着退后,两人没有贸然出去,而是掩在屏风侧边的阴暗角落里。
那些人并未追出太远,就意识到不对。
再返回来时,唯一的烛火已经灭了。
“顺着池边一点点找,他们还在这个屋子里。”
他们所在的位置,背后是一面墙,每隔几步会斜出一只莲花形状的铜台。
几人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长疏想要动作,却被燕君尧抓住了手腕,黑暗中隐约看见他摇了摇头。
终于,在几人还有不足几丈远的时候,燕君尧摸到了莲华铜台下的一块凸起。
按下去的瞬间,身后的墙翻出一条狭窄的甬道。
两人迅速闪身进去,随后门便关上了。
门是实心的,却仍能听到另一侧循着声音赶来的人,在不断敲打墙面的声音。
幸好刚刚穿衣服时长疏顺手拿了火折。
火光点亮的一瞬间,她对上燕君尧幽暗的目光。
甬道狭窄,两人离得极近,他压低的声音也显得极为清晰。
“他们不知多久会找到开门的机关,我们先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