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边线之争,最终以大烨得胜而告终。
后史书是这样记载的:盛元十七年冬,大烨军与匈奴人对峙于齐扶城内外,匈奴人全军攻城,势头猛烈,数日后大烨军退守城内,陷入下风。然即将在攻城得胜之时,匈奴人获后方急报,随后立即撤兵,齐扶城得已守下。
当日,燕君尧于两军交战前率领数万大军潜夜出城,向西北绕行至匈奴军后方。
他断定匈奴主力军皆在边线攻城,是以后方城池防守必定薄弱,便与顾袁朗商定好,他领兵外袭,顾袁朗坚守齐扶城,最多十五日他便能带回战局转机。
出城后的几日,燕君尧率军绕后,连续闪击日宛、图耶等地,攻城掠地无不畅快,大烨军队如一把破风利剑,直插匈奴腹地。
不足半月,已攻下匈奴城池十余座。
有些城池甚至不必攻打,没有防备守军的城门一击即破,入城即为入主。
后方战事情况本该第一时间送达前线伊迟堂手中,然燕君尧早已提前部署拦截,将消息扼杀在半路中,是以伊迟堂在最后一刻才得知后方情形。
这一出声东击西让伊迟堂措手不及,这才明白为何大烨军于齐扶城只守不攻。
如今他只有放弃攻城,尽快退守以增援后方,看能否多保住些疆土,否则后方腹地尽失,他只得一齐扶城也是无用。
——
长疏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道醒过来时,天已大亮。
抬头的一瞬,正对上靠坐在床头的燕君尧,他的目光就这样坦荡直白的落在她的脸上,好似已经这样看了许久。
枕在下方的手臂涨麻,长疏直起身活动了下,背后不知何时披上的外衫便顺势滑落。
“醒了?”
“昨夜辛苦你了。”
燕君尧嗓音仍有些暗哑,语气倒是轻缓:“我让潘仁传膳,你用过了饭便回去歇着吧。”
周遭实在太过安静,不像有战要迎,更不像战事已过。
长疏犹疑开口:“匈奴人……伊迟堂没来?”
昨日他说得那般信誓旦旦,今早这个时辰,他早该攻进来了。
潘仁端着一碗药来,耐心与她解释。
“王爷带军十几日已经将匈奴后方防线尽破,伊迟堂早已匆匆回守,齐扶城的战事警戒已经解了。”
几句话,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明了,长疏抬眼,正见燕君尧喝完了药,抵唇咳了两声。
许是震到伤口,眉心一簇,察觉到她的目光,又舒展开来。
“我与你约定那几只红梅盛开时,我就会回来,应该……不晚吧。”
长疏心中一动,别开视线,捡起身后的衣服,起身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瓶中梅花一日前已全都谢了。”
“但于齐扶城中百姓而言,你回来的并不晚。”
她并未留在那用膳,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昨夜她挂心战事,又一直在照顾燕君尧,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此刻才算真的松下来。
日光透过窗棂,由正午的温热到渐渐西斜微弱。
院中传来一阵放肆的朗笑,将她从混沌的梦境中吵醒。
长疏起身开门,正看到顾袁朗要离开的身影。
见她出来,他又停下脚步,似乎这件令他开怀大笑之事不说与她听是不该走的。
“你这两日要是有时间可去府门外瞧瞧,如今可是热闹非凡。自从王爷大胜而归,他英明神武、风流俊雅的名声已在齐扶城传开了,城中有适龄姑娘的人家一律前来递话,想嫁于你们王爷一同回京呢。”
长疏神色未变,从容浅笑:“看来边境风俗倒比京中放得开些,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
潘仁跟在顾袁朗身后相送,听得她的话,表情一顿。
送客回来,潘仁见长疏的屋门开着,人正端了一只花瓶向外走。
瓶中红梅已凋谢,只剩残存的梅枝。
她出得门外,将瓶中水倒尽,又将梅枝插回去。
见他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便随口一问:“有事?”
王爷出征前潘仁曾自荐随行,然他要求潘仁必须留下,保护长疏于城中安全,即便他出征匈奴后方更加吉凶难料。
可如今看来,竟像是他主子一厢情愿。
“姑娘可是对王爷生了什么误会?”
“未曾有过误会,只是认清了些真相。”
见她转身就要回去,潘仁又叮嘱。
“那一会王爷换药,还得劳烦姑娘。”
换药对于长疏来说乃是常事,从前她总自己处理身上的大小伤,是以给燕君尧换药的时候,动作利落又熟练。
消毒清理过伤口周围后,撒好药粉,长疏将崭新的纱布绕过他的腰腹,慢慢围紧收劲,她的视线专注地落在他的伤口附近,见他骤然吸气收腹,手下的力便轻了几分。
“无妨,你尽管弄。”
燕君尧的声音并无异样,可长疏知道他必然是疼的,就如从前日日夜夜她在那些残酷的训练中受伤,再咬牙为自己包扎时所忍受的疼痛一样。
手下的动作不停,长疏心里甚至生出零星的快意。
仿佛让他承受同等痛苦,可以些许平衡她内心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