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赵大全,这席子里卷得什么好东西,捂得这么严实。”
她感觉到身下肩膀传来的轻微震动:“好东西干嘛告诉你,去去去,别挡我道。”
另一个声音起哄:“看来真是宝贝,瞅着像个人,别是搁哪抢来的媳妇吧?”
“来来来,打开咱们爷们也瞧瞧。”
长疏不知还有多远路程到这个赵大全的家,但此时再不想办法,就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用力挺身,在那肩膀上翻过半圈,随后连人带席摔进路边的雪堆里。
过路两人一看这席子能动,便知里面必定是人,二话不说抢在赵大全之前将席子掀开。
这两人一高一矮,穿着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粗布棉衣,瞅着长疏先是惊讶后又满脸邪笑。
“果然是女人,长得还不赖嘞,赵大全你从哪弄来的?”
那名叫赵大全的男人,推开他俩,上前想要掩上席子走人,又被那俩人拦下。
穷乡僻壤,连普通村妇都娶不来的地方,这么个美人谁见了不动心思。
那矮个男人凑近,拿胳膊肘怼了怼他:“大全兄弟,你看你哥哥我快四十了还没婆娘,要不你把这女人让给我吧,我家里还有点银子,凑凑都给你。”
他哪知道,这女人是赵大全掏空全部家底花了整整十两银子买回来的。
赵大全不屑地看着那人:“你有几个钱,买得起她。”
那人见他搭茬,眼珠转了转,随后拉着他往旁边走,接着两人低声嘀咕起来。
面前只剩这高个男人,长疏眼睛无辜地眨了又眨,示意那男人她有话说。
眼见身后俩人正商量得火热,男人伸手把她嘴里的破布摘了下来。
“你能把我带走吗,那个赵什么的,我瞧着他不是个好相处的,我宁愿跟你。”
她先将这两人都卷进来,才能给自己多留点周旋时间。
那男人听得她这么说,心里也蠢蠢欲动,未曾表态倒是先蹲下身来仔细打量她。
他的眼神不怀好意,长疏尽力压下心底的不适,挤出笑应对,直到他伸出那满是粗茧指甲脏污的手,想要摸上她的脸。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在接近,可谁也没在意。
长疏眼见那手越来越近,不得不偏头躲过,接着耳边便传来一阵马鞭抽打的声音。
“啊!”
面前的男人连连后退,捂着手臂惨叫。
很快一个身影快步走来,长疏抬眼这才看到,来人竟是燕君尧。
他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得极紧,先是从上到下仔细看了她一遍,又从潘仁手中取过他的鹤羽大氅,为她披上。
“我来晚了。”
“你可还好,他们有动你哪没有?”
她甚至想过伊迟堂会追来,再把她绑回去,但唯独没料到,竟是他来救她。
长疏脸上并无喜色,只浅浅摇头,复又动了动手脚。
绑她的麻绳又粗又紧,燕君尧快速将其解开,发现她的手腕已经勒出道道深痕,红成一片。
他温热的掌心覆上去,轻轻按了按。
长疏心中一凛,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拉进怀里,随后他手臂搭在她的背后及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能走。”
四周的将士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却完全无视,直接对着那几个恶民下令。
“这几个一律押回军营,手不老实的将手砍了,嘴贱的将舌头拔了,之后我自会找他们好好算账。”
他鲜少有如此狠辣的时候,足以见得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说完他将长疏抱到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坐于她身后,握住缰绳掉头。
“我带你回去。”
马背上位置有限,燕君尧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两手圈着她,仿佛拥她入怀。
上次两人同乘一骑,她心底还尽是微妙的欣喜,可这次再见到他,长疏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画面,就是他负手站在满是火光的将军府,冷眼看着薛家几十口堕入地狱的景象。
那个没有任何记忆,仿佛一张白纸的长疏,已经死在淌金河冰冷的河底。
如今她只觉如芒在背,再难安坐,于是抓着马鞍缓缓向前直起身子,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的动作并不大,但此刻燕君尧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身上,自然感受到她的僵硬与抵触。
心底那抹猜测更加被证实——长疏在疏远他。
这个念头如一记重锤,震得他心口发麻,直到回到齐扶城,他仍有些回不过神。
到了府内,长疏本要回遮流园,可燕君尧始终抓着她的手腕不放,直接将她带回申园。
他吩咐潘仁:“去请城中的女医来。”
下人进进出出,她常穿的衣物,沐浴用的热水,全都一一备好。
侍女上前提醒:“姑娘可以沐浴了。”
说完人便尽数退下。
长疏被安顿在短榻上,这会才与燕君尧对上视线,见他看她的眼神里竟有几分生涩,不禁纳罕。
他何故这种表情看着自己?
半晌,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再沉默:“为什么不让我回遮流园。”
浴桶中水汽氤氲而起,让燕君尧干涸窒溺的心肺得到些许缓解。
他终于幽幽开口:“以后你便住在申园。”
这一次他终于认清自己,他无法接受她不在身边,一刻也不行。
如今,既然她要退,那么他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