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行船迎顺风
罗雨风:……
恰逢他们出行,此签果然很吉利。
就是什么“伴侣”、“老松”的,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这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上吉,不能太嫌弃……
她将那签收了起来,然后双手交叉摆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又突然睁开了。
许是刚沐浴过,身上还冒着热气……有些燥了。
她踢了踢被子,侧过了身。
半刻,她便反应过来,这个方向是小皇子的房间。
一想到小皇子,罗雨风的脑子又开始不安宁起来。
本就因他烦躁,在对方面前还忍着,独自一人时便没什么耐性了。
罗雨风倏然挥袖,窗子“嗙”地一声被扇了开,冷冽的寒风“呼啦啦”地灌了进来。
她这才爽快了一些,钻进被窝,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壁,被随手扔下的灰袍半搭在椅上,袖口中露出了半截竹签。
中吉
信仕抬香问事情
自家人弄自家人
壁上挂着朦胧月
古镜重磨久分明
明明是深夜,宫殿中的金箔却亮得像正对着太阳的铜镜。
华衣娘子梳着高髻,头戴金钗花钿,笑意盈盈地侧过身,同身边的黄袍郎君说话。
“妾听闻罗小县公近来也爱去听琴呢。”
那郎君瞥了下首一眼:“哦?”
娘子微微一笑,眼神也转向了下方。
“如今的小郎君小娘子,皆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四郎可要精进一下?”
座下,少年干净的声音响起。
“回娘子的话,儿擅琴。”
男人醇厚的嗓音中仿佛突然掺进了冰碴。
“贵妃让你精进,你如何骄傲起来?”
娘子局促了起来。
“哎呀……对,四郎擅琴的,是妾忽视了。”
郎君轻哼了一声。
“你要协助皇后管理六宫事宜,哪有日日看顾他的道理。不是还给他请了教坊的乐师?已是尽责了。”
娘子“哎呀”了一声,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说道:“说到教坊,如今有好多主家娘子,年纪轻轻就往那处去了,就是为了看伶人跳舞的……”
“哦?如今可有什么好的舞师?”
娘子笑容一顿,她身旁的中官极有眼色地接话道:“天下最好的舞师,都云集在教坊,王子去挑个合眼缘的便也是了。”
那郎君的唇压了压。
“哪有徒弟挑师傅的道理,便让他去住些时日,也长些见识,磨磨这傲气的脾性……”
纪怀皓紧了紧牙根,阖上眼眸,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平稳道:“儿遵命。”
他退了出去,一脚踏出门槛,却突然踩空,往下跌落。
脚腕忽地一痛,冷汗涔涔,顺着高挺的鼻梁滴了下去,发出了一声闷响,打在了眼前的锦毯上。
头顶有男子的声音传来:“看来王子还差些功夫。”
纪怀皓冷笑,抬头打量,果真是一处台榭华庭。
“我若残缺,恐怕也难许人了,圣人不会愿意,但也怪不到贵妃头上。”
“……王子巧舌如簧,还是将功夫花在舞姿上吧。”
他耳聪目明,自然听得到廊外有人在议论。
“呵……”
“身份尊贵又如何?天资卓绝又如何?还不是要做人掌心的玩物……”
直至月上三更,纪怀皓扶墙起身,踉跄了一下,便又顿住,再次动身,已恢复了往日的翩翩风姿。
“吱呀——”
推门入房,窗边幔帐轻扬,漆黑异常。
他转过身从柜上拿下个瓷瓶,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今日如何?”
窗边影子动了动,传来了一声轻笑,那声音似男又似女,令人听了便心生疑窦。
“我以为你不想知道了。”
他坐下身:“为何……”
“你不就是因为她,才进了这种地方?”
纪怀皓动了动喉咙,突然低下眉眼,手上动作起来,将裤腿拆开,露出了肿胀弯折的踝骨。
“……与她何干?便不是她,也有我别的去处……”
然后拿出了几根竹片,在踝上摆弄了一下,将棉布条死死缠紧了。
“啪嗒……”
汗水打在了地上,浸入了棉布,染深了周遭的颜色,慢慢向外侵蚀。
虽说如此,他却再也没有问什么了……
日头似血,挂在西边,将教坊映得一片粉灰,暗蒙蒙的游廊下,几个伶人脚步轻盈地走着,遮着嘴议论些什么。
“她确实比同龄人高一些……”
“还十分有精气神。”
“仪态也好……”
“我看到她手腕上有条晒出的印记呢……”
“许是因为常在军中吧……”
纪怀皓顿住了脚步。
“但她举止间又很随性,也没做什么表情,却像是含着笑似的……”
“对对,让人怕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