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蓝公主还是那句话,“回宫做什么,本宫就问你们知不知道?”
“公主,求您了,别说了,求您回宫去吧。”其他的禁军也加入劝说的行列,因为百姓已经纷纷围了上来,他们更加着急了。
奉蓝公主猛地回头看向他们,一字一顿的又问了第三遍,“本宫就问尔等一句,你们知不知道让本宫回宫意味着什么?”
禁军们低下头,不敢看向公主怒火升腾的眼睛,也不敢看向周围的百姓,他们更是不敢回答公主的问题,那个答案,连他们都觉得难以启齿。
但是,有人不这么认为,一个中气不那么充沛,又为能大声说话,所以声音中听起来带着些许破音的回答奉蓝公主的问题,“回去拾掇拾掇自己待嫁啊。你一个耽误花嫁快二十的大姑娘,整天混迹在男人堆里像话吗?生为我皇室公主,为皇室为国家奉献不是很正常的吗?父王还给你找了那么一个大国国王给你定下婚约,你就该知足,该跪谢,该感恩。有什么好闹腾的,跟孤回宫!”
长街的另一端,一个华丽奢侈的仪仗队伍御马而来,来到他们不远处,一个看来就一脸酒色过度的瘦弱男子掀开车架的遮挡,高高的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对着公主就是一番训斥,神色充满了不加遮掩的不屑和轻视。
“王兄,”奉蓝公主看见他也不行礼,更是气极而笑,“好吧,太子殿下。我倒是请问,当年您代表我国出使与邻国的国宴,酒后辱杀人家随团的公主,导致对方大闹金銮殿的时候,您在哪?哦,您生病了,起不了身下不了床,不能去对话、协商解决,最后引起这场战争。”
“战争开始已经是六个月的事了,您就一直在东宫里病着吗?需要有人替代我们年过花甲的父王御驾亲征的时候您又在哪?咱们这一代的皇室,就我们一兄一妹,父王年迈体弱,您作为唯一的男嗣‘重病’,我这个公主不出来,谁出来?那时候您怎么不说我一个女子不能混迹于男人堆里,您怎么不说我一个才十二岁的女子会耽误花嫁!!!”
“我前后为国奋战八年,这八年期间受伤不断,濒死无数,可是谁来接替过我、看望过我、问候过我一次?赢了没有奖赏,输了就是斥责,您以为那一封封信纸上的字迹我认不出是父王的还是王兄您的吗?就在我即将在战场上取得最后的胜利,忽然说我国要与对方议和,要重修旧好,要把我这手上沾染对方无数鲜血的公主献给对方年纪比父王还要大的王为妻妾。”
“太子殿下,我唯一的兄长,我请问,这里面有没有您的功劳?是您下的手吧。因为我在军中,在民望中比你还得人心,人人知我朝奉蓝,无人知你朝德昌。所以你坐不住了,你受不了了。你要把唯一的威胁赶走,哪怕当初是你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才十二岁的我,替你出征!”
德昌太子在奉蓝公主说话期间数次想要打断,但是声音始终没有压住奉蓝公主的声音,最后,更是让奉蓝公主当众撕开他所有的假皮,把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公布与众。
“是的,就是我,就是我做的,我故意这么做的,”德昌太子在激怒下不顾场合咆哮出声,“你不过就是一个女的,女的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男人按在身子下面,女人再有本事也得听男人的,我是太子,未来是皇帝,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生你才能生,我让你死你就乖乖去送死。我就是故意在这个时候签订和平协议,我就是故意把你这个杀人凶手送到人家手里让人家为所欲为又如何!我知道你嫁过去后,会被凌辱、被欺压、被折磨、被凌虐,但那又怎么样!谁让你不知好歹,谁让你这些年得意忘形,居然让大家都说你奉蓝厉害,厉害个什么,你就是个女的,不过就是个女的,女的就是废物,就该听男人的,你就该乖乖当我的狗!”
气极失态的德昌太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象一只猴子一般上蹦下跳,无能吠吠、口沫四溅的样子,狗都要退避三尺,他阴恻恻的指着奉蓝公主吼叫,全然没有看见身边的禁军,周围的百姓都深深锁紧眉头、紧紧握住拳头,他还在继续忘乎所以的大放厥词,“这世界就是属于男人的,女人就是不如男人,你们能传承血脉吗?你们能活着不过就是因为男人需要你们生孩子。除此之外,闭嘴,不要说话,不要有思想,不要有情绪。男人要你们笑就笑,要你们哭就哭,你们只能听男人的,否则就别活了。你,你也叫奉蓝,你也应该如同以前的那个凤兰公主一样,为男人牺牲一切,为国家牺牲一切。”
“那你能说出以前那位凤兰公主的结局吗?”奉蓝公主倒是轻轻的笑了起来,“百姓不知道,但是诸国皇室没有不知道,你,敢说吗?”
德昌太子眼神躲闪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又咆哮起来,“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你乖乖给我回去,我会给你陪嫁,很多很多的陪嫁,我会大度的让你以嫡公主的尊荣出嫁,你乖乖听话就行。你反正迟早要出嫁,我都给你要来一个王后的位置了,你要知足、要感恩!你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你就该用自己的所有偿还这个国家这些年给你的供养。”
“砰”,一个普通百姓双膝跪地抱拳面向奉蓝公主,“公主,您走吧,走吧,您牺牲得够多了,您走吧。”
“砰”,又一个百姓跪下,“奉蓝公主可以了,您做的足够了,您走吧。”
有一有二就有三,一个又一个百姓跪了下来,即使德昌太子愤怒叫嚣着要杀光这些百姓,但是一条街的百姓都跪向奉蓝公主的方向,他们都在说相同的话,“奉蓝公主您走吧,您已经牺牲的够多了,您走吧,去自由之都,您去云端城吧,去找寻您的自由吧。”
“混账,你们这群愚民你们疯了吗?你们都想死吗?”德昌太子指着所有跪下的人目眦欲裂,“她如果走了,死的人就会是你们,我已经签订协议了,她必须过去,她不去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你们全部都要死,全部。”
越来越多的百姓离开屋子走到街上,他们向着公主跪下,求她离开,求她不要再牺牲了。甚至有好些人走向城门的方向,他们走到士兵身边,士兵默默的退到一边,有的还在偷偷教百姓如何开城,“轰隆”一声,关闭着的城门再次打开,风顺着城门吹了进来,带着城外自由的气息。
德昌太子已经跳下马车,他抽出马鞭,抽向身边跪着的百姓,又一鞭一鞭抽在那些禁军身上,大声命令他们赶紧起来,杀了这些愚民,拦着奉蓝,把奉蓝拖回宫里去。
看到城门大开,德昌太子的声音尖利到几乎破碎,他真的怕了,他没想到人心居然会如此,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会宁愿自己去死都要让这个女人逃出生天。他已经拔出禁军统领的长刀,一刀捅在统领的肩膀上,“起来,快起来啊,起来给孤拉住奉蓝,拉她回宫,她不回宫我们都要死,全部都要死!”
“公主,奉蓝公主您走吧,走吧,别回头!”这次发出怒吼的,是禁军副统领,统领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也激起他隐忍已久的血性。
由他开始,那些追上来的禁军也加入百姓的行列,包括德昌太子仪仗队里所有的人,他们都跪在地上,在场近百人发出统一的吼声,“奉蓝公主您走吧,我们不需要您继续牺牲了。”
这声大吼,震得德昌太子面无人色跌坐在地,惶惶不知所措,也将这天地震得似乎要翻转一般。
游学团隐在街道末端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丁明萱的手握成拳头,眼睛里的泪第一个夺眶而出。
这时候梨花休叹了一口气,“奉蓝公主走不了了。”
陶花坞、苏忬、沈之媛都点了点头,其他人在思索了一番后,也点点头认同梨花休的话。
这样的人心拧着一股绳,他们以为自己在解开束缚在奉蓝公主身上的枷锁,却不明白,他们依然成为新的枷锁,一道道禁锢在奉蓝公主身上,奉蓝公主就算为了这些不愿意看着她牺牲的子民,也走不了了。当年十二岁的年幼的小公主就能为了国家,为了子民披甲上阵,如今她更是走不了,她一走,她守护了八年的子民要怎么办,真的能用他们的生命换取自己的自由吗?
可是,奉蓝公主真的要牺牲自己吗?如同以前的那个凤兰公主一样的牺牲掉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