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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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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透两眼一眨不眨地追着那道稍显慌乱的身影,看着对方冲进距离她几十米的小巷。

跑进那条小巷的不止那个女学生——有三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咒灵一直尾随着她,不断发出普通人听不见的难听笑声。

想了想,朝露透打开书包,翻出爸爸给她画的幼儿园周边区域地图。她很快就找到那条巷子,发现那里有个鲜红的大叉,意思是那是条死路。

女学生在巷子中段止步。

她面前是一堵两米多高的隔断墙,没有任何垫脚的东西。她只能壮起胆子转身,一双泪眼瞪着面前三只跟她超不多高的怪物,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慌。

它们都长着三只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血盆大口,像鱼一样的身体上有一根很粗的缝合线,又短又小的手臂在诡异地蠕动着,细得像苇草的两条腿让人怀疑会不会下一秒就断掉。它们发出“呜呜哦哦”的嚎叫声,非常难听,非常折磨人。

右手摸向书包,隔着面料,女学生碰到了里头的硬物。

——她可没听说过拿着这东西会碰到这些怪物啊!果然不该干这种事的,一定是遭报应了……

因为过于恐惧,她的脚趾和手指一样紧紧蜷缩起来。

可因为太专注于眼前的威胁,她没有注意到从墙另一边翻过来一只眼睛长满圆滚滚的大头的怪物。它悄悄靠近她,并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蹲下!”

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喊叫,女学生发现她眼前的三只怪物里,最中央那只突然惨叫着原地炸成碎片!接着从四溅的紫色液体里飞出一个粉色的玩意,她赶紧抱头蹲下,又听到一道类似的声响,然后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砸到她头上。

“呀——!走开!”她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砸到自己的是什么,反手抓住就朝前面的怪物扔去。

谁知又是一声爆炸!

“谢谢!”那个声音还在跟她说话,话音未落,又是两声爆炸。

很快,爆炸声又在她头上响起,滑腻腻的无味液体浇了她满头。呕吐的冲动涌上喉头,但她始终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双颊随着极力克制的呼吸颤动。

她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拍了两下她的头,她魂都快被吓飞了!只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对她说:“不怕不怕,我已经把它们全——部打败了!姐姐要勇敢一点哦!”

女学生战战兢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先看见了一件被紫色液体弄脏的蓝色棉服。是人类的衣服没错,但好像太小了。

眼睛完全睁开,视线上移,她在花猫般的小脸上看见了天真友善的笑容。她的面前站着个眼熟的女童,黑发红瞳,扎着两个小辫子,和照片里长得一样,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没错,就是这孩子。

女学生抬起脸看了朝露透一眼后,用一只手遮住被弄脏的脸,手向书包里探去,好像想找什么东西。

朝露透收回自己的手,好奇地盯着对方看,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的手一直没有从书包里拿出来,而遮在脸上那只手指尖泛红、指节发白。

“姐姐,你是在找手帕吗?没找到?”朝露透问。

她看着女学生猛地放下手,露出瞪大的眼睛。女学生动了好几下嘴唇,好不容易才能说出完整的话:“嗯,我想擦一擦。但是今天我好像没有把手帕带在身上。”

“那就用我的吧!”

朝露透说完就转身去捡地上的粉色书包,翻出自己的手帕,然后又回头把手帕递向女学生。等女学生把手帕拿过去以后,她才开始审视自己。

脸和衣服都弄脏了,不过这些东西等下就会自己消失,卫生方面问题不大;刚才偷袭咒灵有注意站位,没有受伤,妈妈应该不会批评她;唯一的问题是,她把爸爸缝在书包上的防御咒具扯下来用掉了,爸爸肯定会生气!

这下好啦,现在她不能保护自己了!村子以外的地方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安全,谁知道等下会不会突然有坏人或者新的咒灵跑出来?

朝露透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到原位,离「帐」近些更安全。于是她背上书包后退一步,对女学生说:“姐姐,赶紧跑吧!”

跑出去几米远,她回头一看,发现女学生仍蹲在原地没动,表情有点不对劲,跟朝露神乐偷偷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她的神乐姐姐每次都说是因为撞到桌角太痛才哭,难道这个陌生人也撞痛哪里了吗?

“姐姐,先离开这里吧!”朝露透不知道怎样安慰人,只好尝试转移对方注意力,“我不知道那些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可能还会来。这个地方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你看这个。”女学生却突然打断她的话,慢慢扶着墙站起来,而一直在书包里翻找的手终于拿了出来,手心摊开。

朝露透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一大半被烧得焦黑的巴掌大的圆形物体,剩下那点白色一看就是纸,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那个东西正在向外散发咒力,但威胁感不算高,看起来——等等?等等!

她吓得尖叫一声,立即朝女学生跑去:“咒——咒——咒物!?”

近距离观察,朝露透更加确定眼前的东西是咒物。她见过爸爸画符,对那些完全认不出写的什么的咒文还算有印象。不过令她惊恐的是,焦黑的符咒某一处居然破了一个洞,她一眼就能看见咒物本体的一角!

“这是从我同学手上拿过来的,那是群不良,我发现时他们已经用打火机把外面的纸烧破了。毕竟看起来是很有年代感的东西,我身为班长不能放任他们偷窃学校财产,所以干脆没收,想着等放学了再放回去……可没想到会招来那些怪物,追着我到这里。”女学生解释道。

“不对。”朝露透抓过那个咒物颠来倒去地看,疑惑地皱起眉。

“什么?”

“这种纸烧不坏的呀,是人故意撕破的。”咒物的封印只能由会使用咒力的人解开,可是有咒力的人会随便去碰咒物吗?爸爸说过没人会这么干,除非嫌自己活得太久。

“……”

女学生不说话。朝露透只当她完全不知情,默默攥紧咒物,心里忐忑。

她肯定要拿走这东西的,不能让这个姐姐继续带在身上,害别人继续遇到危险就不好啦。可要是这个咒物等级太高,吸引来的咒灵骏佑爷爷应付不了怎么办?而且妈妈说过这些让学校保管的咒物是用来辟邪的,随便拿走会被那位超级凶的总监大叔关起来——她只是想救人而已,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呀!

“这个就交给我吧!姐姐,快走啦!”朝露透这样说着,见女学生木着脸点了一下头,便又朝对方笑笑。

然而就在她转身迈出第一步时,一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湿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那年,阪神·淡路大震灾震惊世界,成为国家历史上一道不会被遗忘也不能被抹去的伤口。

同样是那年,一场诅咒师与咒术师的战斗摧毁了数百个家庭,给予全社会二度重创。

1月22日,特级咒术师朝露黄泉前往某度假酒店营救被诅咒师团体「贪染二世」绑架的女儿,那时在那个地方还出现了1只特级咒灵。「窗」监测到特级咒灵现世并上报后,总监部紧急调派5名一级咒术师增援。他们在现场除找到绑架团伙凄惨的尸体和昏迷的被绑架小女孩外,还发现另有80名普通公民死亡及25名普通公民受伤。

特级咒术师朝露黄泉部分躯体异化为咒灵,对所有人类有攻击意图,很可能与酒店内发生的惨案有关。咒术师们在躲避朝露黄泉攻击时,还意外发现了退休咒术师朝露骏佑残缺的遗体……

1月23日,总监部拘禁朝露黄泉,并于1月24日成立特别调查组。

最初调查组的主张是公民死伤均由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导致,朝露黄泉应对她在处决诅咒师及祓除咒灵时没有按规定设置结界这一行为负责。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和对残秽的分析,并参考被绑架者朝露透的笔录,调查组认定绑架案属实、特级咒灵由「贪染二世」制造、朝露黄泉至少亲手杀害44名普通公民和绑架团伙所有人等事实。

最终调查报告指出,已被祓除的特级咒灵是由一只二级咒灵吞噬三份咒物进化形成的。那些咒物被诅咒师从神户盗走,评级不同。给祓除诅咒增加许多困难。朝露黄泉原本计划逐一切断咒物与咒灵之间的联系,然而她不仅未能顺利完成计划,自己也被诅咒侵蚀身心,在领域解除后犯下杀人重罪。

2月18日清晨,在决定朝露黄泉命运的审判开始之前,看守者发现朝露黄泉在牢房中死亡。因为没有发现他人入侵迹象,所以总监部断定朝露黄泉是畏罪自杀。朝露家族拒绝接收遗体,由总监部代为处理后事。

随着时间流逝,那场诅咒引发的灾难淡出了大多数人的记忆,变成了充满娱乐性质的都市传说,那座被废弃的酒店吸引着无数探险者前往;朝露黄泉则被遗忘得更加彻底,她生前的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以免产生诅咒,就连咒术档案库中对她的记载也和别的咒术师一样简洁:

“朝露黄泉,女性,一位为咒术师的事业献出全部力量与忠诚的优秀咒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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