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如何?”
楚行昀点完了灯,回头道:“没能看出来什么。”
两人才寒暄了几句,就被娄齐洲给吓走了。
昭意思索一番,“不如多探几次蒋家,查一查也好。”
她提笔,立即写完一叠符纸,挪到楚行昀身前,“只是你自己小心,若是暴露,我在宫里可能无法及时救你。”
楚行昀垂眸看着身前的黄符,捏起其中一张,“每日写这么多符,可会对你有所损耗?”
昭意不甚在意,“我们修道之人平日里需要用灵力的地方多了去了,只要不透支,就没什么大碍。”
说着,她脸色突然一变。
楚行昀刚问:“怎么的了?”
就觉得一阵凉意飘过,一缕红从屋檐上缓缓落下,落到地上时就化为了一女子。
昭意抿了抿唇,“你来了。”
朝颜朝昭意一拜,“我心愿已了,任凭道长处置。”
殿内一片寂静,楚行昀看向昭意,见她面无表情地坐着,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朝颜微微抬了头,看向昭意。
昭意深吸一口气,“按照落鹫山处置妖怪的往例,你害了多条人命,如今我的师兄也仍昏睡不醒,我是应该要让你以命偿命的。”
朝颜苦笑一声,“我自知罪孽深重,此次前来已不报任何希望。”
昭意又道:“可是我又觉得,要你一命已经挽回不了死去的人了。而且你杀人是为了报仇,并非为自己的私欲,说起来也情有可原。”
朝颜垂下了头。
“不如这样,从今日起,你需在人间救百条人命,之后才可回妖界,你可愿意?”
朝颜一愣,僵硬地抬起脑袋。
昭意道:“你我契约还在,若你做不到,同样会遭到反噬,你可愿?”
朝颜来之前,已想好自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却不想昭意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她俯身下去,眼眶稍红,“多谢道长网开一面。”
昭意道:“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昭意唤来了楚行昀。
她问:“你可认识他?”
朝颜看了一眼楚行昀,微愣,“他不是道长身边的人吗?”
楚行昀也不明所以,不知昭意的用意。
昭意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可认识小时候的他?”
楚行昀愣住了,深深地看了昭意一眼,随后与朝颜对视上了。
朝颜仔仔细细打量着楚行昀,最终摇了摇头,“虽然人类几年内变化很大,但气息很难改变,凭着小郎君身上的气息,我能笃定我从未见过这位他。”
楚行昀垂下眼。
昭意蹙眉,陷入了沉思。
见两人如此,朝颜不由得问:“怎么了?”
昭意抬头,“实不相瞒,他小时母亲惨遭杀害,又被追杀了多年,至今寻不到凶手。而她母亲临死前,曾让他来朱宅寻玉笙,只是他来时,朱宅已经有鬼宅之名了。”
听闻与玉笙有关,朝颜又看了楚行昀几眼,还是摇头。
昭意想了想,问:“只听你提起过你母亲,那你父亲呢?”
楚行昀眼神一黯,“我对父亲的印象不是很深刻。”
楚行昀依稀记得,他在一座名叫渠镇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
渠镇离京城很近,驾车不过半日便能到,不少达官贵人也在渠镇购置房屋,也算得上好。
但渠镇终究不是京城,比京城清冷许多,当地人较少,多的是想要住到京城,却又嫌地租昂贵,便只能选一处离京城不远,地租又不贵的地方的人。
家里的房院虽小,但在母亲的打理下也十分精美。
关于父亲,他只记得父亲对他很冷淡,他从不允许楚行昀唤他父亲,有一次他试着叫了声爹,换来的却是父亲的雷霆大怒。
楚行昀甚至有些惧怕父亲,父亲每月才回来那么几次,期间母亲情绪就十分不好,时常与父亲争吵。
楚行昀从小便生活在这个院子里,父亲带来的人不许他出去,门口总是站着两个侍卫,记忆中每次都用冷漠又厌恶的眼神看他。
但是小小的宅院也困不住孩子想出去的心,他发现后院土墙因常年积雨而松垮了,只需轻轻一刨,孩童就能轻而易举钻出去。
那时候他的世界就不止小小的一处院子了,他时常偷摸着出去,又掐点回来。
母亲似乎发现了他偷跑出去,但是她也未问过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约莫在他六岁那年,他一如既往地从墙洞偷溜出去,在街上买了几个饼,坐在桥头看唱台上的人唱戏,等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他连忙往回跑,钻过墙洞,蓦地发觉院里的不对劲。
院里一片漆黑,平日里守门的人也不见了,院子里空荡荡的。
他跑向母亲的居所,扑面而来的却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母亲倒在了血泊里。
听到开门的声音,母亲侧头见到了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颤抖着手将一方帕子塞进他手里,“永远不要回来......找京城朱宅的......玉笙娘子......”
话刚说完,她便无了气息。
惊慌失措的孩子拿着手帕,从墙洞里跑了。
后来他打听过,此事被官府定义为入室抢劫,那院子已重新卖给他人,那个名义上是父亲的男人也从未再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之后,楚行昀便在街头流浪,他想起母亲临走前的话,也想去寻玉笙,却发现在去京城的路上困难重重,似乎有人一直监视着他一样。
于是他只能躲躲藏藏,过着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直到遇见了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