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奇。”少女干脆利落地答道。
“欸,大人这样就把话题给聊死了。您应该问:为什么呀?若我说这是一种东瀛秘术,置换灵魂的两人永远都变不回去,您该当如何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你的身体,若自己不爱惜,谁会替你爱惜?你既与我换了灵魂,自然有破解之法。”
秦凌羽被他噎了一下,抱臂道:“是这么个道理。出此下策,本非我愿。我呢,并不想顶着大人这张脸,在北镇抚司过一辈子,想来大人也不愿意顶着我的脸。因此,我们打个商量。”
沈鹤扬眉:“什么商量?”
“我听闻南方在闹水患,朝廷拨了上万银两赈灾。圣人需要一个人,借督查赈灾之名,顺路南下清查我娘谋逆一事,而这件差事多半会落到大人头上。”
“我久居京城,并不熟悉地方运作体系,因此需要大人鼎力相助。事成之后,我自然会解除这秘术。我替我娘平反,大人替自己搏一个好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鹤起身道:“看来你还不算无可救药,竟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可你如今是戴罪之身,想要让圣人准你出京,并非易事。”
秦凌羽按照系统教她的话,回道:“大人说过,东南海防图外泄,我娘难辞其咎,对吗?”
“自然。”
“若我说,我能画出更精准的图呢?”
沈鹤来到牢门前,在与她相隔不足两寸的地方站定:“掌天下之图,便掌天下之地。你若是一时脑热,想要借此机会出逃,我绝不姑息。一旦踏出这一步,你必须办到,否则欺君罔上,不用我提醒,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秦凌羽拍掌道:“说得好!”
昨日她看见那张地图,心下了然:大梁的测绘水平,和现代相差十万八千里。江河湖海,山川平原,若能精准呈现,不仅有利于军事布防,也有利于屯田垦殖,兴修水利,规划城池。
她虽然是老师眼中的咸鱼,但她学的内容,是集前人之所长、万家之精华。纵使她学得不出挑,但她已然强于大梁任何一个测绘师。拿了祖师爷的笔记本,照抄还是会的。
于是,她伸出左手小指,朝沈鹤勾了勾。沈鹤皱眉道:“你在做什么?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一个用于打赌的手势而已,大人不必紧张。”秦凌羽笑眯眯地将手伸了过去,“三月之内,我向圣人双手奉上新的海防图,大人为我娘平反。赌注嘛,就是我与大人的命咯。”
沈鹤从未见过如此大言不惭、自不量力的女子,踌躇片刻,还是僵硬地伸出手指:“好,我与你赌。”
他堂堂镇抚使,竟然着了人犯的道。那东瀛秘术,实在可恶!
刚发过誓,瞿青就跑了进来,道:“大人,圣人宣您入宫,车马已经备下了!”
他惊讶地扫了眼牢中一脸平静甚至面带不屑的女子,斗胆附耳道:“大人,您没对她怎样啊?”
秦凌羽莫名其妙:“你觉得我会对他怎样?”
牢中女子一个眼风过来,惊得瞿青浑身一颤,打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担心大人您的身体,别动气。”
“我没事,走吧。”
瞿青拥着他家大人向外走,一步三回头。
他怎么觉得,今天大人和秦家小姐都怪怪的?
***
秦凌羽万万没想到,她学得昏天黑地的专业知识,有朝一日能成为和一国之君谈判的筹码。她半跪在地下,说了半天,膝盖骨都要磨平了,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
【系统,我可按着你教我的全说了啊。如果她不信,我该怎么办?】
【宿主放心,我可是平反系统!不会让您走弯路的!您再等会儿,这事肯定能成!】
秦凌羽低着头,不敢向上看,也不敢挪动一二。
她觉得沈鹤虽然狗,过得也挺不容易的。古代动不动跪这跪那,还男儿膝下有黄金,全都被他跪完了!
女帝喜怒不形于色,听了她的说辞后,并没有立刻答复,仍提着衣袖批阅奏折。等案上博山炉内的一线清香快要燃尽时,方才缓缓道:“秦澈的女儿,竟还会测绘之术?不过,于此道,凌雁倒是颇有钻研。秦澈将女儿丢在京城,一丢就是十多年,鲜少回家,怕也不清楚她脾性如何。”
“想当年,秦澈是朕身边的得力大将。若无秦家襄助,这皇位上坐着的,怕是淮南王。朕这位幼弟,偏安南方一隅,看似软弱无能,与世无争,实则城府颇深。他虽上奏秦澈谋逆,朕却不全然信他。”
“朝中某些迂腐之徒,总觉得朕一介女子,德不配位。他们说秦澈谋反,便是要断朕的手,逼朕给他们置喙的机会。沈鹤,朕要你去一趟南方,一为督赈,二为清查真相。”
女帝挥就诏书,搁下毛笔,着身侧侍奉女官双手捧了,递予她:“朕本就无意惩治秦澈的女儿,让她入北镇抚司,就是做做样子。既然她主动请缨,要为母平反,就带上她吧。如三月内她绘不成图,便是欺君之罪,按律论处。”
秦凌羽长舒了一口气,叩谢道:“臣定不负圣人期许!”
女官扶她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没站稳。对方轻声道:“沈大人,您还好吧?”
秦凌羽摇摇头,踉跄着出了殿门。
女官目送男子离去背影,道:“圣人就如此信任沈鹤和那位秦氏小姐?若三月内沈鹤查不清淮南王的底细,您真的要处斩秦将军吗?”
“一个,是想拉朕下水的王爷;一个,是自朕还是公主时就伴随左右的良将。凝华,朕分得很清楚。至于沈鹤,他是朕一手提携上来的,爱憎分明,不会生有二心。”
“臣不该多嘴,请圣人恕罪。”
“无妨。牢内那么多罪大恶极的死囚可用,朕定不会遂了他们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