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阿姐很像绿菊,她她自己的风骨。
可是她自己也像——
独以此身立风中。
他虚空握了握拳,很快跟上他们的步伐,与燕奚只留了三步之距,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快也慢也,都谨守那三步之距。
燕听雪受着芳菲的搀扶,微微侧头,观察着他们二人的氛围。
那份不敢靠近又时刻注目的克制,那份装作吵闹又不敢四处相顾的心虚。
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这是私事,燕听雪不会去过问。
但是推波助澜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突然停下步子,将手指比在人中作嘘声的姿势,悄悄摆手作停。
前面的人毫无察觉,越行越远,直到那抹绿变为一团缩影,燕听雪才柔柔一笑:“小妹的生机真旺盛。”
爬在最顶上的人对此举恍然未觉,待她兴致消尽,浑觉累身,转头欲与燕听雪吐诉搭话时,未见一人,只对上那双盯着自己的沉静眸子。
燕奚顿了一下,这才想到措辞:“他们怎么都不见了,我爬得有那么快吗?”
韩蕲没有回答,而是道:“累了?”
燕奚思索自己不能把其中微妙体现得再明显一点,便道:“有点。”
韩蕲跨到她的下一阶,将身上的大氅披系在了她身上。
燕奚默默地道了一句:“……热。”
韩蕲稍扫了她一眼,直接摸到披风的带子,从身后给她卸了下来,扔到了祁兰的手中。
他转身背着她,微弯了身子,“上来。”
燕奚如是做。
高高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阶,韩蕲背着她一步步沉稳而过。
刚开始燕奚还有想法同祁兰说笑一二,后来累了便闭口不言了。祁兰逐渐追不上他们的步子,所幸停下来等身后的那些人。
如此只剩他们二人,期间便更沉默了。
到寒山寺时,韩蕲将她放下,仍不见他喘一口气。
燕奚想,韩蕲实在是比世间大多数男子都要厉害,文成武就,被上天赋尽灵气智慧,是攀不上的人。
她身上的大氅遥遥曳地,扫过落着秋叶的裸地,燕奚上前抓住韩蕲的袖子,“我穿着会脏。”
韩蕲将另一只手叠在她的手上,握住不肯松,静静望着她:“脏了便脏了。送出去,本来就干净不了了。”
燕奚顿了一下,闷声应答。
透过韩蕲的眼神,她隐隐觉得,他又话中有话。
“我们不等他们了。”韩蕲道。
燕奚便随着韩蕲的牵拉进了寒山寺,见到了里面的黄桐和红枫,零散四处,相对而立。
韩蕲刚入门,还在扫地的小僧弥抬头望见来客,忙放下扫帚迎了上来,恭敬地道:“殿下好,方丈等您很久了。”
韩蕲淡淡颔首,带着燕奚随小僧弥往内入。
燕奚悄悄歪头瞧着他,不是她说要来的吗。为何说方丈在等他。是他先打过招呼了?
她没有说出来,随他到了方丈的禅房,听小僧弥声禀,“殿下到了。”
“请殿下稍等。”
内里传出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韩蕲便真的站在原地等。
燕奚歪头,她好像还真是第二次见他对一个人这样客气。
果不出许久,门开了,却出来一个燕奚没有预料到的人。
孙策泱。
他弯着身子从内走出,直起身子与院中人对望,眼中没有一丝意外。
方才在内,大概已经意外过了。
他恭敬地朝韩蕲拱手行礼,“见过殿下,奚妹妹。”
闻言韩蕲神色一凛,既不搭话,也不受礼,径直拉着燕奚进去。
孙策泱淡淡一笑,并没有因此变了脸色。
因为,燕奚进去前,回头望了他一眼。
走进内里,燕奚在榻前望见一位手持念珠的僧人,年纪约莫花甲之后,慈眉善目,眉眼间隐隐有了佛像。
韩蕲客气地道了一句:“无涯大师。”
燕奚也有样学样,如是做,反而引得方丈开怀一笑。
韩蕲突然冷不丁地道:“看好了吗?”
这一句话半截出道,云里雾里,燕奚以为是在说自己,默默道了一句“还没有”。
方丈笑道:“女施主,殿下说的人并非你。有些话老衲须同殿下单独说些,还望女施主回避。女施主出去后,外面的小僧弥会带女施主到住处休整。”
燕奚没头脑地摸了摸后颈,乖巧应答退了下去。
临行前,她回头望了一眼。
韩蕲,又有事瞒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