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碧连忙站起去迎,及时扶住躬身行礼的从溪:“姐姐怎么来了?”她扫了眼身后随行内人捧着的漆盘,“还带来这样多的东西。”
从溪笑了笑:“郡君受委屈了,官家特地让臣送来这些东西。”她声音温柔,“顾娘子本性不坏,就是不太懂做人的道理,说话难听了些。娘娘训了她,官家今晚亦是要好好警醒她的,郡君莫和她一般计较。”
“嗯,我明白的,姐姐放心。”轻碧忍不住眼眶一红,强行压下委屈,好好地跟从溪说了会儿话,最后告了别。
待从溪离开,她才松开牙关,任眼泪落下。
难道官家就这么心疼顾美人吗?
他明明知道她是完全无辜的,却只是送来东西以作安慰。对于主动生事、家境殷实的顾美人,罚了不痛不痒的月例银子,却给了实打实的宠爱。
入夜,坤宁殿。
“官家去了顾美人那儿?”高妙淑面上满眼惊讶,一时没忍住咳出了声。贺蕴珠连忙为她顺着气,“去就去了,多大的事,姐姐别急。”她埋怨似的看了从湘一眼,轻声训她:“说这种事做什么?”
从湘无辜,这是皇后必须要知道的事啊。但她心里明白贺蕴珠没有怪她的意思,便知趣地躬身谢罪、随后告退。
贺蕴珠遣散了所有女官内人,只自己和高妙淑姐妹夜谈,高妙淑靠她身旁,声音里有遮不住的担忧:“小小,官家这是在埋怨你吗?我入宫后,明明听的都是官家看重你……”
贺蕴珠笑了笑,给她加了个锦缎靠枕:“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才懒得管。姐姐放心,我这个皇后位子还是稳当的,平日里也没人敢惹到我面上来。”
高妙淑仍是愁容满面:“可是你晨时才罚了那顾美人,官家今晚就去看她,这不是在打你的脸么?咳咳……”贺蕴珠眉间微蹙,她轻轻抚着高妙淑后背:“这哪能呢?他还罚了顾美人三个月的银子,姐姐没听到?”
“小小,可我害怕……若官家有了偏宠的娘子,自然会对你不利,这世上并非所有男子都是先帝。”高妙淑声音很轻,不由自主地拍拍身边人的手:“宠妾灭妻的例子太多,民间如此,深宫倾轧只会更严重。”
“汤景航对你不好?他宠妾灭妻么?”闻言,贺蕴珠警觉起来,直起半个身子侧着看她:“姐姐,如今他有多少妾室通房?”情理之下,贺蕴珠连姐夫也不乐意喊了,只是皱眉:“我记得他来端京求娶你时,说是不会纳妾的。”
高妙淑被她这么一问更加神伤,鼻尖眼角皆是酸楚,可心中的夫妻之情还是让她露出温和的笑意:“没多少的。府里的妾室通房都是同僚送的,况且我身子不好,子嗣艰难……他也不好推拒。”
贺蕴珠起身时被子微微下滑,高妙淑怕她受凉,一面轻声说话,一面慢慢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不好推拒?怕是不想推开。”贺蕴珠一听就冷笑起来,“从前赵淮宴都能推了选秀,那时汤景航不过一个六品小官,有什么不好拒绝的?他家里又没有皇位等着儿子来接手!”
“小小,不要这么说。”高妙淑连忙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汤家血缘是必须要有所传承的。姐姐无法为汤家生儿育女,让旁人来也无不可。”
高妙淑从小到大都是按名门淑女的标准培养的姑娘,女红管家、闲人四艺俱是通晓,性格也温顺柔和,受了欺负也不会多说,只知一味忍耐,化大为小。
贺蕴珠与她截然相反,她不敢置信:“听父母的话自然重要,可传宗接代又不是一定要亲力亲为,你们从旁支挑一个乖巧孩子也是可以的。”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表姐只觉心疼,刻意放轻了声音:“姐姐和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在汤家受委屈了?”
“哪里有什么委屈?”高妙淑努力笑了笑,“只不过是琐事繁多,处理着有些累,便想多叮嘱你几句。”
她不肯说,贺蕴珠却能猜个大半。她又难过又气愤,可因明白表姐的心意脾性,说话不得不比寻常婉转许多:“可是姐姐,如今你已是二品郡夫人,身份比往常还要尊贵,怎么还能任人揉捏呢?”
“哪里有你说的这样严重?”高妙淑弯唇,“你姐夫待我还是很好的,只是妾室一多,我心里难免郁郁。所幸她们本性不坏,只是爱闹了一些,也没什么。”
他若是真心待你好,便舍不得纳妾室让你伤心。
贺蕴珠烦躁,但也不好对亲表姐说重话,这句话在喉头转了许久仍然咽下。
“你看你,怎么又把话扯到我身上了?说说你好不好?”高妙淑知道小表妹心里记挂,她亦不想给她增添烦闷,脸上带了温柔笑意,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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