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结构倒是耳熟,”江扶英偷笑,瞥向贺蕴珠,顺口问道:“哪个濯呀?”
赵曦禾想了想:“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江扶英一愣,随后一笑:“很不错的名字,是你为他取的吗?”
“这是濯之原本的名字。”赵曦禾摇头。
江扶英听了反而惊讶,据她所知,这个朝代的内臣出身普遍不好。可听这名字,便能轻易知道李濯之家里人多半读过书,可既然有钱读书,又怎会沦落到入宫为内侍的地步?
想必又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可怜故事。
她心里叹气,嘴上没再多问,随着众人一起出书房。
“江姐姐,你的学堂里都会教些什么书呢?”赵曦禾仿佛对江扶英的学堂很感兴趣,自从午膳过后,便主动跟到了她的身边。
江扶英手上还拿着一根山茶花枝,她笑了笑:“我们教的书很简单,如今不过是千字文一类,好歹先让姑娘们把字认全,课后也不过是多写写、把字记熟;她们有兴趣时,琴棋书画我也会额外请人来教。不过,我的学堂可不只是教书的,有时候得了空,我还会带她们去京郊呢。”
“京郊?”赵曦禾惊讶,“可是,在京郊可以学什么呢?”
江扶英笑着对她说:“能学的可多了。碰上胆子大的,我就教她们骑马、射箭;碰上胆子小的,我便教她们认野菜、认小动物。而且呀,京郊大都是连片草地,我们还能在那儿玩游戏。春天踏青放风筝,秋天就可以野餐、去农庄里帮秋忙,到了冬天,还能打雪仗、堆雪人呢。”
赵曦禾杏眸晶亮:“那夏天呢?夏天在那儿做什么?”江扶英莞尔看她:“傻姑娘,夏天热呀,当然是让她们乖乖在屋里翻花绳、玩娃娃、听故事、讲故事了。”
“江姐姐的学堂真有意思。”赵曦禾遮住眼里生出的向往,莞尔一笑。江扶英也笑:“若日后有机会,我请你来学堂好不好?”
曦禾笑意难掩:“嗯,多谢江姐姐。”
三人一坐便是一下午,因江扶英还没来得及在慕家系统性地学习插花,贺蕴珠与赵曦禾便分坐在她两侧,不时出声指导原理。
“这月的花盟主是丹桂、木樨、芙蓉,你从这三个里挑主枝。”贺蕴珠指了指木樨,江扶英按她说的乖乖插好,又拿起了新的一枝花,不耻下问:
“那么,我在旁边配上这朵好不好?”
贺蕴珠笑了笑,满意点头:“当然好,如今的客卿便是杨妃槿,继续。”赵曦禾轻声开口:“配宝头鸡冠也行的。”
“好的。”江扶英拿起两枝花条仔细比对,最后选择两个都插上。
“使令是整体里最长的枝,便用剪秋罗吧,不要太艳的。”
江扶英拿起贺蕴珠指向的花儿,一本正经:“嗯,娘娘眼光真好,这么一看好漂亮。”说完,她又侧身看曦禾:“曦禾说的宝头鸡冠也是点睛之笔,一枝都缺不了。”
贺蕴珠嘴角轻勾:“你也算是孺子可教。”
赵曦禾低头不说话,却也抿唇笑了,耳尖红红。
背景中,冰鉴散出阵阵冷气,驱走所有燥热。
*
贺蕴珠今日心情好,见赵淮宴都带着两分笑意,嘴角虽未弯,却一看便知道她很高兴。
“今日和江夫人说话,珠珠很高兴?”赵淮宴给她夹菜,贺蕴珠瞥了一眼,见不是公筷便拧起眉头,轻轻把菜拨到一边:“久别重逢,自然高兴。”
赵淮宴双唇微抿,换了公筷,随后静悄悄地瞄了眼贺蕴珠——这下她倒是赏脸吃了。赵淮宴稍稍挺直腰板,没忍住眼中喜色,提到江扶英也不生气了:“那往后还是许江夫人常常入宫吧。”
“说到入宫,臣妾想向官家求个恩典。”贺蕴珠指骨一弯,触上了天水碧色的碎冰纹瓷碗,“再过几日表姐便要来看臣妾了。姐夫官职不高,臣妾恐表姐在京中出门赴宴遭人耻笑,不知官家可否封表姐一位正二品郡夫人当当?”
赵淮宴一听她自称臣妾,便明白她得向自己要东西了。因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正二品郡夫人”也不惊讶,只是作思考状:“表姐是家人,自然应加以封赏。只是表姐夫官职摆在那儿,表姐若得诰命,也该是五品令人才对。”
“表姐夫的本事臣妾还是知道的,他一辈子怕都升不到四品,官家是不想给表姐这个体面吗?”贺蕴珠放下筷子,抬眸看他,水莹凤目里似有埋怨:“表姐身子不好,子嗣困难,未来是肯定没好儿子为她挣诰命的。”
赵淮宴被她这一眼看得欢欣鼓舞,不禁一挥手,“那晚膳过后,朕就写圣旨。不过是个正二品郡夫人,珠珠想要便给表姐。”
“多谢官家。”贺蕴珠起身,动作幅度很小地一欠身子,赵淮宴见状,也主动起身去扶她,心下满足:“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