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怕吵醒她,只好保持着那个姿势,又怕她不舒服,肩膀僵硬地端着,没一会儿就酸痛不已。
近日降温,风吹起来没完没了,拍着窗户,呜呜咽咽,像凄厉的哭嚎,室内温暖如春,他耳畔的呼吸声绵远悠长。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晏宁是被累醒的。
醒来时,沈濯正在看财报,她揉揉酸痛不已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问沈濯:“你怎么不叫醒我?”
沈濯这才分给她一个眼神,略带诧异地问:“你真睡着了?我以为你装的。”
什么意思?
晏宁的脸“嗖”一下红了,转身噔噔噔跑回床上,被子一蒙,过了几秒钟,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关灯睡觉!”
这样的晏宁很难得,会笑,会怒,会娇嗔,和四年前一样,无端就让人想逗逗她。
沈濯自己笑了一会儿,走过去拎着被角往下拉,晏宁的脑袋露出来,她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脸上红扑扑的。
充沛的氧气往鼻腔里钻,晏宁猛吸了两大口,听见沈濯满含笑意地说:“别闷着。”
她揪着被子又蒙上去了。
沈濯这次没再拉下来,一来一回,小学生似的。他隔着被子揉了把晏宁头发,没几秒钟,只听见“啪嗒”一声,灯关了。
被子里氧气稀薄,晏宁眨眨眼,睫毛扫过被罩,有点痒。过了一会儿,她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
月辉洒入室内,沈濯还在回电邮,背影挺拔清隽,敲键盘的声音很轻。
闹腾了一会儿,睡意全无,晏宁翻个身,拿出手机来看。
她这几天病着难受,没怎么看手机,微信里攒了几百条消息,晏宁一眼扫过去,强迫症似的,把小红点挨个点掉,一条也没回。切回私人账号,她和萧知许楚浔的群聊里,消息99+。
刚点开准备爬楼,楚浔艾特萧知许,问:“你家艺人呢,失踪了?”
萧知许秒回:“我家艺人?哎呦卧槽,我家艺人呢?!”
晏宁挑了个表情包发过去,是只跑来跑去的小狗。
楚浔:“还活着,那就好。”
晏宁:“不至于吧,我才几天没出现而已。”
陈述陈大导演有部戏正在筹备选角,萧知许看了剧本,觉得很好,想给晏宁争取一下,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差点把主角忘了,今天被楚浔一提醒,才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
萧知许问:“你这几天干嘛去了,给你发的剧本看了吗?”
晏宁说:“我在医院。”
楚浔问:“你在医院干嘛?”
萧知许:“废话啊,在医院还能干嘛,不看病难道旅游吗?等等,你住院了?”
晏宁:“淡定,有点发烧而已,已经快好了。”
萧知许和楚浔习以为常,各自发了张摸摸头的表情包,一个说要找中医帮她调理一下身体,一个打算过两天来探病。
晏宁问:“什么剧本?”
她懒得去翻邮箱了。
萧知许:“陈述的流芳百世,快要选角了。”
陈述陈导,华语影坛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喜欢拍底层小人物,风格写实细腻,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项,他本人还担任过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入围三大犹如喝水般简单。
听说这部剧本是他潜心打磨三年之久的作品,业内盯着这块好饼的人不少。
文艺片,票房肯定不高,主要是奔着拿奖去的。晏宁刚拿了金钟奖,还没有国际奖项,二十七岁,再上一个台阶,如果能搭上陈述这辆顺风车,不失为最佳选择。
她不再犯懒,说:“我去看看。”
文人相轻,楚浔抱着手机嗤笑一声:“就他?”
萧知许呛他:“那你倒是磨剧本啊,你要是想拍,我还用去抱人家大腿?”
楚浔年轻的时候没少拿奖,他是公认的天才少年,最年轻的、横扫欧洲三大和奥斯卡小金人的华人导演。结果就是,年少成名,还没老就懈怠了,回国几年,拢共拍了两部片子,一部是晏宁的处女作,一部就是今年刚上映的十年一觉,摒弃掉一部分艺术性,换取票房。
楚浔不说话了。晏宁去看剧本,刚看了个开头,微信群里又蹦出来一条消息。
楚浔若无其事地问:“圣诞怎么过?”
快圣诞了?
晏宁指腹悬空在屏幕上,恍惚一瞬。
萧知许提议:“去香港shopping吧!”
选角迫在眉睫,去国外来不及,香港的节日气氛更浓郁,各大品牌也都出了圣诞系列新品,最合适不过。
楚浔:“我跟你们去shopping?”
萧知许:“你想要的那块腕表我帮你问了,大陆柜台没有货,香港才有。”
楚浔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收藏些腕表,家里整整齐齐码了两个柜子,萧知许说他们家哪天要是遭了小偷那真是惊天大案。
前阵子楚大导演又看中一款,全球限量十块,大陆柜台没有货,等了一个月,还不如去香港买。
楚浔:“@晏宁,去吗?”
晏宁不想去,也不想扫他俩的兴:“再说吧。”
“再说吧”的意思就是“不去”,萧知许深知她这副德行,无视她:“我订机票了啊。”
晏宁:“……”
她放下手机,瞥一眼还在工作的沈濯,收回目光,直愣愣盯着天花板。
圣诞节。
又是一年圣诞节。
四年前有个男人在圣诞夜为她编织过最绮丽的梦境,三年前的同一天他们在迪士尼淋过一场人工雪。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过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