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平时懒得收拾自己,没化妆,衣服还是中午和楚浔吃饭时那身,看不出牌子的毛衣开衫配牛仔裤,地铁里扎堆的搭配,换个人穿就特普通,偏偏她长得好看,往身上套个麻袋都好看,包厢里冷光一照,白的发光。
沈濯打量她两眼,忽然怪声怪气地说:“衣服都懒得换吗?”
晏宁一愣,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抬眼望去,大家也有些是很休闲的打扮,并非郑重到人人西装礼服。
只是吃顿便饭,难道还要穿高定?
她问:“你心情不好吗?”
晏宁声音清润,一把好嗓子,乍一听容易让人以为是关心。但沈濯太了解她,她不耐烦时很明显,所以这句话的话外音应该是——“你在找茬吗?”
沈濯冷哼一声,没说话。
晏宁满脸写着“这人好奇怪”,也没再理他。
能在这张桌上坐着的,早就修成了一颗八面玲珑的狐狸心,处事圆滑,话题挑的恰到好处,连奉承也自然顺耳,气氛很快热络祥和起来,没有人的话掉在地上。
沈濯从小就很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他会说漂亮话,总是风度翩翩,只不过通常他都是被捧着的那个,今晚晏宁坐在他旁边,他更没什么往来交际的兴致,偶尔不冷不热十分矜贵地答两句话,算是给一点薄面,余光总是扫过晏宁。
她一直没说话,此刻正专心喝一碗甜汤。
商务部赵经理绕过半张桌子过来敬酒,沈濯敷衍地沾个唇,打发过去,看见他又去找晏宁。
他以前没少在晏宁这儿碰软钉子,现在看别人往上撞,觉得特有意思,就没出声。
晏宁对人很冷淡,在人人修炼成精的娱乐圈显得过分不合群,早年不乏有人诟病她不懂事,只是后面越来越火,这些声音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粉丝的夸赞。
世俗意义上获得成功的人是有特权的,不懂事和有个性的界限如此分明,晏宁深知这一点,于是越发放纵自己的疏懒,对于赵经理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酒这事,她只当没看见,仍然自顾自喝她的汤。
赵经理捧着酒杯笑道:“晏宁老师,您最近春风得意,拿了影后,广焱上下与有荣焉,我代表商务部敬您一杯,您可一定赏脸。”
赵经理人不坏,只不过他们做商务的都喜欢搞酒桌文化,这杯酒若是喝下去了,他就有源源不断的借口让她继续喝。
晏宁刚入行的时候见识过,也被灌醉过,如今长了心眼,放下勺子,很真诚地笑笑:“真不行,有点感冒,来之前吃了片头孢。”
沈濯忍不住勾下唇角,有人敬酒,他看也不看地推回去,只饶有兴味地看着晏宁。
理由还挺多。
她以前可不会这一套,跟祁温言他们喝酒,仗着酒量好硬喝。
赵经理没想到她为了躲酒能找出这种理由,忒损。
他憋了半天,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怎么感冒了?最近降温,是要注意一点。”
“对呀,”晏宁端起茶杯,“我本来也不怎么能喝,就不扫您的兴。这样吧,我以茶代酒,敬赵经理。”
赵经理立刻弯下腰和她碰杯:“不敢当不敢当。”
真是长本事了,还能把人家的面子圆回去。
沈濯收回目光,忍不住想笑,她酒量其实特别好,如今说起来这些场面话连眼睛也不眨。
赵经理回到座位,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笑话,聊笑声如潮水般涌来,晏宁左右无事,听了两耳朵,心想他可真是没讲故事的天分。
不知是谁讲到今天她和楚浔的热搜,她摆摆手,说起下午遇见狗仔的事。
沈濯的脸色微微变了,眸中散漫的笑意敛去,多了几分不悦。趁着氛围好,他半真半假地问晏宁:“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天天上热搜。”
“朋友而已,”晏宁觉得他有点奇怪,“沈总少看些八卦新闻,都是乱写的。”
沈濯被她噎了一下,不理她了。
朋友而已。
他在心底琢磨这句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朋友而已”,就算她们俩真有那意思,难道还会大庭广众地说出来吗?
他就多余问。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来上菜,每人一盅佛跳墙,主厨用高汤炖了十多个小时,鲜香浓郁,沈濯用勺子搅了搅,里面放了花菇,他想得出神,下意识偏过头对晏宁旁边的服务生说:“她花菇过敏,撤了吧。”
服务生立刻说:“抱歉女士。”
“没事。”晏宁一笑,“撤了吧。”
有那么几秒钟,饭桌上安静的出奇,大家都埋头吃饭。
晏宁做了好几年的演员,关注度颇高,她花菇过敏,粉丝不知道,他们这些同事也不知道,但新上任的老板知道。
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晏宁抿抿唇,扫过低着的一圈脑袋,几乎能想到他们在心底怎么猜测自己和沈濯的关系。
她很轻地叹口气:“像沈总这么关心员工的老板真是不多见了。”
老板的私生活不容置喙,这反倒是一个安全的话题,晏宁递了台阶,大家纷纷松口气,附和道:“是啊是啊,沈总真是有心了。”
沈濯咬着牙把勺子一撂,攥紧拳,指关节发出“咔嚓”一声。
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他拿不出手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