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雅和封若华也从楼上下来了,两人本想上去帮忙看看情况,但在看到裴雁来的表情和动作后,互相对视了眼,默契地选择了没有上前。
“裴月还,你简直蠢得没救了,两百度的高温,你干脆进火葬场得了。”
裴月还第一次意识到他原来这么毒舌,但自己理亏在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辩解。
“怎么,是不是嫌家里没有饭吃,所以干脆自己烤自己,请大家一起来吃烤乳猪。”
“算了,你还比不上烤乳猪,猪都比你聪明,不会想着主动去寻死。”
洗手池里的水流速很快,飞溅在了台盆上,也将裴雁来身上的黑色毛衣打湿。
他现在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
裴雁来说了一大堆,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还以为她不服气,冷声道:“裴月还,说话。”
裴月还看他,眼神无奈:“说什么啊?”
他骂人还不够,难道还要她跟着一起骂自己吗?
“裴月还,你什么态度?是我把你烫伤的吗?你给我摆什么脸色?”裴雁来死死地瞪着她,气急败坏吼道。
裴月还:“……”她有一天真的会被他给冤死。
心里苦笑一声,裴月还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示弱道:“对不起,我刚刚太疼了,表情不太好。”
她抖了抖被冷水冲刷的手指,“是我太笨了,谢谢你。”
裴雁来脸色缓和,但还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盯着她被冷水冲刷的红色指尖。
蛋糕的香味越发浓郁,裴月还说:“你去吃蛋糕吧,我自己冲冷水就行。”
裴雁来头也没回,抓紧她在水下的手,两个人的手一样的冰冷,冷声道:“闭嘴。”
“……蛋糕一会凉了,要趁热吃才好吃。”
裴雁来理都不理她。
裴月还无奈,只能站在原地,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在冰凉的冷水下降温。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裴月还双腿开始发麻的时候,裴雁来才把她的手从冷水里移开,“还疼不疼?”
在冷水里感觉不到,但刚一离开,微热的痛感又袭上指尖,但裴月还却没有说出来。她摇摇头,对他说:“不疼了,我再涂点烫伤膏就行。”
裴雁来却有些不放心,追问道:“真的不疼了?”
裴月还扯唇露出一抹笑,“真的不疼了。”
医生已经过来了,正在客厅里等他们。
看着她的笑容,裴雁来别扭道:“别笑了,丑死了。”
笑意僵住,看在他刚刚着急帮自己降温的份上,裴月还再次选择忍气吞声。
透明膏药涂抹在指尖,裴月还这才看见自己的烫伤有多严重,虽然已经淋过冷水,但那两处皮肤已经泛白了。
杨舒雅看着烫伤处,一脸担忧,正准备询问医生,结果还没说话,裴雁来就率先开口,“烫得严不严重,你这药膏管不管用,会不会留疤,几天才能好,她的皮都给烫掉了。”
几个问题砸下来,医生也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抬头看向裴雁来,一时低头给裴月还包扎,不知道应该是先回答问题,还是先包扎伤口。
裴雁来嫌弃地看向他,命令道:“先给她包扎,你没看见她的皮都给烫掉了。”
裴月还默默捂住脸,顶着旁边人一脸复杂的目光,心里暗骂,你的皮才烫掉了。
有佣人见她捂脸,连忙问道:“小姐,是不是很疼?”
裴雁来向她看去,裴月还将手放下,尴尬道:“不疼,我头有点晕。”
“所以才会干出这种蠢事。”裴雁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她的机会。
裴月还不理他,装听不见。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医生包扎完毕,对裴雁来说:“幸好您及时给伤口降温,小姐的烫伤看着吓人,但不太严重,我会每隔一天来换一次药,两三周后就会痊愈。”
裴雁来问:“会留疤吗?”
“不会。”医生说,“而且就算留疤,烫伤也在指尖处,看不太出来,所以没有关系。”
裴雁来皱眉,他不喜欢医生这样的说法,什么叫看不太出来,就没有关系。
医生见他脸色难看,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道:“不会留疤的,烫伤的皮肤脱落,等伤口痊愈后会长出新的皮肤,不会留疤。”
裴雁来瞥了眼裴月还,“听见了吗?不会留疤,别担心了。”
裴月还:“……”
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到她担心了?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说来说去,啰嗦似老太婆。
裴月还起身离开,他要说一个人去说,她不想再听了。
杨舒雅和封若华跟着一起离开。
裴雁来见她走人,眉头微皱,但没有阻拦,转头问医生:“那她要不要忌口,能不能吃烫的,那些发物,比如酱油、生姜可以吃吗?”
医生:“其实伤口不严重——”不用忌口。
“她都那样了还不严重?”裴雁来打断他,“你把手伸进五百度的烤箱里试试。”
身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医生罕见的有些紧张,连忙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见他不说话,裴雁来耐心耗尽,“你到底懂不懂怎么治烫伤?”
“懂。”医生大喊道,“当然懂。”
看向裴雁来,他一脸严肃,正色道:“裴少爷,我给您写张忌口清单,您严格遵守就行。”
裴雁来表情松懈,转而想起什么,冷漠道:“是裴月还遵守,跟我有什么关系。”
“……”
等医生离开,裴雁来回到厨房,就看到裴月还把烤好的蛋糕切成了好几份,杨舒雅和封若华人手一份,边吃边点评,“月牙,你很有做蛋糕的天赋,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吗?太好吃了。”
“要不然你别当导演了,将来开个蛋糕店,我每天都去捧场。”
“入口绵密,甜而不腻,快赶上专业的甜品师了。”
“……”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裴月还也有些飘飘然了,刚刚被烫伤的烦闷一扫而空,咬了一口蛋糕,开心道:“那看来我还挺厉害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裴雁来阴森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裴月还,那是我的蛋糕。”
一口蛋糕含在嘴里不上不下,裴月还鼓着腮帮子转头看他,连忙咽下去,解释道:“我看蛋糕都凉了。”
裴雁来不理她,走上前,扫过另外两个人,“谁让你们吃的?”
杨舒雅和封若华默默放下手里的蛋糕,裴月还皱眉,“是我让她们吃的。”
她指向一旁好几块小蛋糕,“这不是还有吗?你别这么小气。”
“我小气?”裴雁来吼道,“她们吃了我的蛋糕,你现在还说我小气?”
他现在这样,还不叫小气?眼神凶得恨不得要吃人。
裴月还不想跟他吵,想了想,退让道:“那我再给你重新做一个行吗?”
“那能一样吗?”
“那怎么不一样?”裴月还也生气了,他脾气这么古怪,谁知道他又在不高兴什么。
天底下根本没有人能够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她的眼神冷漠又厌烦,神情鄙夷,像是他在胡搅蛮缠,是非不分。
裴雁来眉眼也冷了下来,“裴月还,你又在朝我发什么脾气?”
又是她的错。
裴月还从没有见过像他这么能够颠倒黑白的人,无论有什么问题,反正到最后都是她的原因。
也对,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全是她的错。
杨舒雅和封若华见这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拽了拽裴月还的手臂,“月牙,要不我们先回房间吧?”
“滚。”裴雁来戾声吼道。
两个人担心地看向裴月还,裴月还朝她们轻轻摇头,示意她们别担心。
一块蛋糕被扫落在地面,裴雁来表情狠厉,“还不快滚?”
裴月还说:“你们先回家吧,我没事。”
两个人有些犹豫,但在看到裴雁来杀人般的目光后,还是选择离开了裴家。
等她们走后,裴月还抬头看他,“蛋糕还有很多,完全够你一个人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人?”
“我欺负人?”裴雁来目光幽深,紧紧盯着她,“她们拿了我的东西,你反过来说我欺负人?”
“那不过是一块蛋糕。”裴月还觉得头疼,她不明白一块蛋糕到底有什么好据为己有的,“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做多少,而且这个蛋糕根本不值钱。”
根本不值钱。
听到她说出这五个字,裴雁来脸色彻底难看,狠声说道:“只要是我的东西,别说不值钱,就算是我不要的垃圾,只要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连碰都不准碰。”
看着被砸在地上的蛋糕,裴月还想,没错,因为是他的东西,所以他可以无所谓的任意处置。
裴月还压抑着情绪,沉默了许久,淡声道:“好,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不会再随便动你东西,可以了吗?”
她这样乖顺的认错,裴雁来非但没有消气,胸腔里的怒火反而更盛。
“不可以。”裴雁来吼道,“你既然没有诚意,又何必装模做样。”
装模做样?原来自己的一切行为在他眼里只剩下装模做样。
裴月还因这四个字被气得发抖,她看向裴雁来,两个人的眼眶都泛着红,但没有一个人低头。
“你觉得我装模做样,那就当我装模作样。”她十指攥成拳,咬牙说道,“要是看我不顺眼,我可以马上就离你远一点。”
裴雁来脸上布满阴霾,愠怒道:“裴月还,是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永远站在我这边。”
裴月还偏过脸,冷硬道:“那是你说的,我答应的不包括这件事。”
蛋糕瞬间全都被扫到了地上。
裴雁来瞪着她,眼神阴狠,“滚,现在就给我滚。”
满地狼藉,裴月还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白色奶油和碎屑。
她没说一句话,也没再像往常那般服软,直接转身就走。
没有回房间,也没有回影音室。
别墅的大门在她身后用力关上,裴月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踩着拖鞋,离开了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