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雁来转身,看向叫住她的人,眼底有些不耐烦。
封若华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握紧手里的册子,鼓起勇气道:“王老师说,你的练习册没有写,明天下午要全部补上。”
王老师?哪个王老师?
林宇凡从数学练习册里抽身抬头,看向徐雁来,叹了口气,无奈提醒道:“是数学老师。”
徐雁来转头看他,林宇凡解释道:“你的数学练习册被老师发现一道题都没写,明天下午之前要全部补齐交上去。”
别人听到要交作业上去,不管是乱抄还是瞎画,都会添那么一两笔上去,可徐雁来的练习册,和从印刷厂印出来的一模一样,那叫一个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
徐雁来“哦”了一声,然后理都没理身后的人,迈步离开教室。
封若华看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册子紧紧抱在胸前,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林宇凡回头看她,盯着她的表情良久,眼神沉沉,接着眉目忽然舒展开来,笑得灿烂:“班里那么多人都不写作业,你干嘛光追着徐雁来一个,我也没写呢!”
封若华看了眼他,什么也没说就转回了头,快速收拾好书包,离开了教室。
此刻,教室里除了林宇凡外,空无一人。
林宇凡盯着眼前的数学练习册,上面的数字整齐排列,但每一个都像是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砰”的一声,徐雁来桌上的书本突然全都被砸到了地上,余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
回家的路上,徐雁来经过了一个报刊亭,在乱七八糟的杂志里翻了半天,才从最底层找到了一本漫画,封面上是举着魔法棒的女孩。
徐露言会喜欢的漫画。
买了漫画之后,徐雁来又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家菜市场的时候,想起秦虹早上说会很晚回来,便进去菜市场买了菜。
提着菜和漫画书,徐雁来才回了深水巷的家。
又是熟悉的发廊门口,但没有熟悉的身影。
徐露言这回听他的话,没有在这里等了。
包丽丽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店门口,穿着红色吊带裙,大波浪卷发顺着晚风四散浮动,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廉价玫瑰香味,看到徐雁来,狠狠啐了一口。
徐雁来没有理她,径直朝家里走去。
一开门,里面黑沉沉的,房子的位置不好,再加上旁边紧挨的左邻右舍遮挡着,一到傍晚和阴雨天,房子里就透不了一点光。
按开灯,徐雁来把菜放到了厨房,然后去找徐露言,经过秦虹房间时,看到徐冲全身还裹着绷带,正躺在床上睡觉。
敲了敲房间门,但徐露言没有开门,再次敲了敲,还是没人开门。
徐雁来眉心拧紧,正当他要敲第三次时,里面响起了一道细细的声音:“是哥哥吗?”
徐雁来沉声道:“开门。”
门把手从里面被转动,徐露言的身影出现在窄窄的门缝里,小脸仰起,像是要确认外面的人是不是徐雁来。
顺着仅有的微弱光线,徐雁来看清了她脸上的泪痕。
徐雁来眸底泛起冷意,怒目瞪向旁边的房间:“他打你了?”
徐露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把右胳膊举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哥哥,我疼。”
细瘦的胳膊上红肿一片,并且还有好几个白色水泡。
徐冲今天睡了一整天,秦虹去打工,徐雁来和徐露言去上学,他一天既没吃饭也没喝水,等到徐露言从幼儿园回来,他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去给老子倒杯水。”徐冲看着徐露言,恶声恶气道。
没有用的赔钱货,早知道是个女孩,说什么也得让秦虹打掉,医院当时还说是个男孩,全他们骗老子。
徐露言听到他的吼声,心里一阵瑟缩,哥哥和妈妈都没在家,没人会保护她。
“还不快去,想渴死老子!”见她站着不动,徐冲语气更加恶劣。
徐露言被吓得快要哭出来,僵硬着身体去厨房倒水,水壶很高,她根本就够不到。只能拿了一个小板凳,颤颤巍巍地站上去,小小的身体贴着案板,两只手把水壶从上面抱下来。
秦虹走之前给水壶里灌满了水,一壶水的重量对徐露言来说,真的太重了。
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往下放,一只脚也已经从板凳上下来,踩到了地面。
但这时徐冲的怒骂声又冒了出来:“操,你他妈是不是死了,连个水都不会倒,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怒吼声传来,徐露言被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脚下再也维持不住平衡。
板凳侧翻,水壶的塞子也开了,里面的开水倒了出来,全都撒在了徐露言的胳膊上。
灼烧的痛楚从胳膊上传来,但徐露言却始终没有松开水壶,等她把水壶放到地上,胳膊上已经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她瘪了瘪嘴,疼痛让她想要哭泣,但一想到房子里只有她和徐冲,最终还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徐冲骂骂咧咧的话还在继续。
徐露言忍着疼痛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徐冲面前,徐冲喝了一口,然后把水全部吐了出来,杯子砸到了地上:“操,你他妈想烫死老子。”
他光骂还不够,甚至想要从床上起来打徐露言,徐露言被他的动作吓到,下意识逃跑,躲进了房间里,将房门从里面锁住。
徐冲不停敲着房间门,“你他妈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赔钱货,倒贴货,敢给老子倒那么烫的水,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的皮扒了……”
徐露言躲在床底下,听着外面的骂声,瑟瑟发抖。
她的胳膊很痛,但她被吓的不敢叫出声,惊恐的眼睛只能无声哭泣。
徐冲不知道骂了多久,等到终于骂累了,才去厨房接了碗凉水灌进嘴里,接着又回房睡觉了。
徐雁来看着面前的细瘦胳膊,从手腕到手肘,红通通一片,像是从火焰里捞出来的一样,有几处生了水泡,徐雁来看见了里面的脓水。
伸手轻轻碰了碰,徐露言便缩回手:“疼!”
徐雁来喉间一抹干涩,捞起徐露言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李全德看着眼前的细瘦胳膊,眉心凝重,对徐雁来说:“烫伤太严重了,也没有及时处理,我先给她涂点药,不过最好还是带她去大医院烧伤科,我这里治不了。”
徐雁来看着眼前的红色,眼神阴狠,轻轻“嗯”了一声。
徐露言另一只手抱着徐雁来,此刻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